翻譯haimenhaidan

(十六)
(最後皇上終於走了,留下ji女和儒生們喝酒跳舞。)

這麽多儒生中間最引人註意的當然是勇河。因為有這麽久以來吃喝玩樂累積的實力,他的舞蹈也和普通兩班不一樣。手舞足蹈的肩膀舞也跳得有模有樣,打開折扇誘惑ji女們的技巧也讓人驚嘆。沒過多久他身邊就圍著很多ji女了。

勇河玩得高興地時候,善俊、允熙、載申在帳篷底下坐著,安靜地看著他那副德行。但是這種平和沒持續多久。這里的大多數ji女都瞄上了善俊和允熙。載申的情況也差不多。

幾名ji女跑過來把載申拉到了院中的舞臺上。怎麽說他也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小夥子。所以被這麽漂亮的ji女們圍著心情也不錯。但是他的身體一直是用來打架的,怎麽可能會跳舞。他生疏地動了一下肩膀,可身體不聽使喚,結果發脾氣回到原來的位子坐下了。沒想到ji女們居然更迷他這種樣子。然後他的身邊跟過來一群ji女爭著向他勸酒。對邊上一個ji女都沒有的儒生們來說,不能不是個讓人看了討厭的場景。

可憐的是那些看中善俊的眾多ji女。每次靠近就一句話拒絕的他真的是再無情不過了。如果他一個人坐著的姿態沒什麽看頭的話也就不會這麽焦心了。可偏偏那表情、那手勢、那動作,每一個小小的變化都讓ji女們癡迷不已。弄不清到底是感嘆還是呻吟,紛紛不由自主地從她們嘴里冒出來。如果他能喝點酒的話還能用這個借口接近他,可是他的酒杯倒滿以後就沒見少過。

還有旁邊綻放著花一般笑容的金允識公子也是一樣。那有名的大物也讓ji女們特別好奇。但是天下無敵的貂蟬已經警告過她們不能接近他,她們也只能扼腕嘆息。

那兩個人相互之間說著悄悄話。旁邊載申也甩開了嘰嘰喳喳的ji女們坐了過來,勇河為了暫時解渴也跑過來坐下了。他們四個像平時一樣互相開玩笑。從此以後他們四人連自己都不自知的被稱為“泮宮滴答4人幫”(這個稱號的由來貌似也有點色,意思是女人看到他們就會尿出來)。後來勇河聽到這個稱號以後也高興地接受了。

天漸漸黑了,丕闡堂院子里的燈一一點了起來。人們的視線突然集中在了一個地方。貂蟬合著樂聲以妖艷的身體動作漸漸靠近善俊和允熙。每次擡起胳膊的時候微微露出腋下的皮膚,讓很多儒生鼻血狂流。

允熙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會走到自己身邊,還暗暗地苦惱要怎麽跳舞。但是和預想不同,貂蟬走到了善俊前面。他稍微堂皇了一下,但是沒有像對待其他ji女一樣嚴厲拒絕。甚至隨著她的誘惑站了起來往舞臺走去。舞臺中間所有人為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允熙像被打了一棍一樣被巨大的沖擊籠罩著。她無法相信善俊居然這麽輕易地跟著貂蟬進入了舞臺。為了止住心里那種灼熱的感覺,她開始痛飲。但是被善俊的行為嚇一跳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貂蟬。

她原本是這麽打算的。我誘惑旁邊這個石頭書生,金公子就會因為嫉妒拉住自己,那麽兩人就能更加親近。但是沒想到這個石頭書生居然出來了。

她沒來得及為自己的魅力陶醉,就自食其果了。剛剛一直盯著允熙的ji女們跑過去圍住了她。再加上善俊不只眼神冰冷,而且背著手對音樂完全不做反應。在背靠著背跳舞的ji女和儒生中間,貂蟬以微小的動作邊跳邊試探道。

“您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是我要問你的。為什麽接近我?”

“因為……。”

“聽說就算是ji女也有一天的貞潔。既然你已經和我跳舞了,那麽不要再靠近我旁邊的那個公子。不可以嗎?”

貂蟬很無語地垂下了肩膀。就說這麽難搞定的對象怎麽會這麽輕易地出來。

“我,我無法理解。如果只是為了那個理由,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們公子,明明是男人不是嗎?”

當然是男人。自己內心痛苦地理由也就是因為這個事實。

“這個你應該更清楚。”

“那麽為什麽?”

不要問為什麽。無法回答的心情更加痛苦。也無法編造謊言。

“保護朋友也是男人之間的一種義氣。”

“不是保護,而是妨礙不是嗎?”

“你要清楚。不是我接近你,而是你接近我的。背叛金公子的人是你!”

善俊根本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冷淡地轉過身。被ji女們圍著的允熙也來到了舞臺上,站在他的面前。但是他的視線不敢和她接觸,只是看向了其他地方。好像感覺到他怨自己搶走貂蟬似的。

“該死!不應該是這樣的……。”

允熙和ji女們經過他身邊。但是只有ji女們走了過去,她在善俊旁邊停了下來。因為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不容分說把她拉下臺推到帳篷下邊,以高大的個子擋住她,不讓她再上去。允熙哀怨地看著他,悲傷地說。

“如果是佳郎兄的話,所有的女人應該都喜歡吧。但是不應該這樣不是嗎?不管怎麽樣她是我的女人,對我的女人也……。”

原來貂蟬是能被他稱為“我的女人”的特別存在嗎?他感覺自己的心像被cha了一把匕首一樣。他面無表情地抓住允熙的兩邊肩膀,然後硬把她按坐在位子上。雖然允熙掙紮著甩開他的手,但是力氣比不過他。她慢慢平靜一點後,他也一下子在旁邊坐了下來。

“請不要站起來。”

善俊像懇求般靜靜吐出的這句話束縛住了允熙的腿。然後他把臉埋在膝蓋間不再說話。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唐突行為,要怎麽解釋才好。

貂蟬楞楞地看著兩人,像要把他們看穿似的。金允識公子分明就是男人,但是善俊像哄自己女人的樣子讓她很不舒服。再怎麽看他們兩個之間都好像有區別於友情的某種特別情愫。

‘難道他們之間是那種關系?’

這次她沒有再立即搖頭。她確信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麽。

允熙只是不停喝著酒。她想以此澆熄心中沸騰的火焰,但是反而讓自己的心里更加灼熱。那些ji女們不停瞄他的視線已經讓自己不能接受了,居然連貂蟬也這樣。

為什麽這個男人要這麽出色?所以,這些ji女這樣子都是這個男人的錯。讓自己這麽累也全是這個男人的錯。無法對他發泄的那莫名的怨氣一直不停地蔓延著。

這時一個男人在儒生中間東張西望仔細尋找,然後向善俊跑過來。允熙也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但是現在腦袋發暈,根本想不起來是誰。她聽到了那人對善俊說的悄悄話。

“李善俊公子,這段時間還好嗎?”

“你怎麽會來這里?”

“我們小姐正在泮宮入口的下馬碑前面等您。正好從這里經過所以……。讓我問問能不能見您一面。”

想起來了。他就是那時和芙蓉花一起的管家。所以現在是那個女人要找善俊嗎?這種時間一個大家閨秀從這里路過?一看就知道是謊話。她應該也聽說今天是泮宮的比賽日,知道還有ji女一起過來,擔心善俊被她們誘惑吧。心里一定很急了。忍了又忍最後還是來了這里。允熙能充分理解芙蓉花的這種心情,虛脫地笑了一下。

“……下馬碑?知道了。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不知是酒還是火,某樣火熱的東西一下子湧入允熙的腦子。管家走後,善俊好像想對允熙說些什麽,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沒看她一眼,緊閉著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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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善俊快消失在明倫堂那邊時,允熙突然向著他轉過頭。不想放他走!她懷著這個想法,用力擦了一下嘴角的酒,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但是感覺地面搖晃天旋地轉。所以沒走幾步就支撐不住栽倒在地。失誤了,不應該喝酒的。

允熙用上吃奶的勁努力想站起來,但是還是力不從心。幸好有誰走過來扶起了她。

“謝,謝謝……。”

“公子!沒事吧?”

是貂蟬。但是允熙耳邊只聽得到嗡嗡的聲音。她甩開了她的手跑進明倫堂。那地方是ji女不能進的。貂蟬只能無可奈何地幹看著允熙的背影。甩開的手和那背影都在她心里留下了疼痛的痕跡。

允熙腦子里空空的,只是一直搖搖晃晃追著善俊。越是想加快速度地面越是晃得厲害。身體跟不上焦急地心,本想跨進大成殿的腳被高高的門檻絆倒,身子往前栽倒在地上。善俊聽到這個聲音才停下腳步轉過身。在黑暗中他一眼就認出了摔倒的人是誰。

允熙好不容易撲騰著站起來。但是天地還是不停在旋轉。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的善俊也和平時不一樣,搖搖晃晃的。她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終於站到了他面前。

“抓住了,佳郎兄!”

身體因為酒勁無法控制地搖晃。

“你好像喝多了……。”

“不要假裝關心我!”

舌頭在打架。她腦海中的話更加糾結不清。

“你現在是去芙蓉花那里吧?非常漂亮的大家閨秀。哼,完全被迷住了啊!看你這麽急著去和她分享勝利的喜悅。”

她的話一半聽懂了,一半因為舌頭打顫聽不清楚。

‘你覺得我看上去像是去芙蓉花那里嗎?不是,這是在逃避。’

善俊吞下了心中的話只是靜靜站著。允熙還是一直晃著身子喋喋不休。這不是她的行為,只是酒勁驅使的耍賴。

“女林師兄也要叫你大哥了。這個女人那個女人一個個都……。”

她的話還沒結束,雙腿就失去力氣倒在了他的懷里。但是善俊沒有伸手抓住他。他努力不讓自己去抱她。允熙摟著他的腰艱難地站著。

‘還不如自己能這個女人那個女人都喜歡,那樣心里還舒服一些……。’

“願望……,我的願望。你還欠我一個願望吧?那個願望,你不要再和芙蓉花交往,如果我這麽許願…是不行的吧…。”

說完,她的腿也完全失去了力氣一下子坐在地上。善俊也一起跌坐在地上,終於抱住了她。

“如果你說那個就是你的願望,我就不再見她。”

他好不容易吐露出這句包含真心的話,但是允熙已經失去意識,沒有聽到他的悲傷。善俊搖著她大聲喊道。

“請你說那就是你的願望!請你幫我制造這種借口!”

但是她只是發出一些哼哼卿卿的聲音。他為了聽清她的話,靠近了她的臉。不,這是理性驅使的謊言。靠近她的臉純粹只是出於想要噙住她嘴唇的欲欲望。她的體香讓他更想靠近她的嘴唇。其他儒生都是汗味和酒味混合,但是眼前的人卻奇異地散發出香味。都是一起流汗喝酒的,為什麽會不一樣?他的理性完全消失,就在他的嘴唇正要覆蓋上她散發奇異香氣的嘴唇時。

“餵!那是大物嗎?”

載申的聲音傳來。善俊被嚇了一跳擡起頭看向他走過來的地方。天太黑他的樣子看不太真切。幸好這樣,不然差點就被載申發現了。

“啊!桀,桀驁師兄。怎麽會到這里來……?”

“恩?是佳郎嗎?大物呢?”

“在這里。”

“膽肥了啊。居然敢在聖賢的牌位前撒潑?我都沒那個膽呢。”

雖然知道他和平時一樣只是隨便開玩笑,但是現在這個狀況下這些話對善俊來說卻有點殘忍。

“男人之間幹嘛呢!”

“男人之間想要分享身體的話有好多種方法呢。如果好奇的話隨時問我。”(這兩句話我有點不懂誒,應該是載申說的吧。)

載申走進後,確認了一下允熙的狀態。

“剛剛看她喝了酒搖搖晃晃的有點擔心,怕她撞到哪里就跟過來看看,嘖嘖,什麽家夥啊喝這麽多久。”

他想要抱起允熙,善俊反射性地把他甩開,摟住了她。

“這是幹嘛?你怕我會對這小子怎麽樣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

“佳郎你現在不是要去什麽地方嗎?我幫你把她抱回房間躺好,不要擔心了。”

“我來就好。”

載申有點不耐煩地硬從他懷里把允熙搶了過來,橫抱著她站了起來。

“我不是喜歡你才幫你抱他回去的,只是怕你的手又受傷了。走吧!雖然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還把這家夥弄哭了。”

善俊一直望著他把允熙抱向明倫堂那邊。如果載申沒來得話,自己肯定已經不顧一切在她睡著的時候侵犯了他的唇。善俊對自己差點犯下的錯誤感到很後怕,無力地靠在廟宗碑閣上抱著頭。大成殿里供奉的孔子、晏子、子思子、孟子的牌位,以及在東廡和西廡供奉的朝鮮聖賢的牌位像斥責他似的在黑暗中逼近他。

“孔夫子啊,請您回答我。我現在該怎麽辦?這種讀書人不該有的心意……。”

但是除了黑暗以外什麽回答也沒有,也聽不見任何教導。

(接著載申抱允熙回到房間,允熙嘴里一直喊著善俊的名字,載申幫她脫衣服睡覺時發現了她是女的。

佳郎回到東齋以後,兩人莫名其妙在院子里打了一架,載申一方面是因為太過驚訝,另一方面好像是替允熙心疼,一邊打一邊說:“不是讓你不要走嗎?大物哭著讓你不要走!”

善俊是因為允熙的事情心里難受,正好對著載申發泄。

勇河怎麽攔都沒用。後來允熙被吵醒了,兩人才住手。然後載申生氣地拿著衣服帽子出去了。)

允熙心疼地看著善俊的臉,但是又把視線移開了,突然覺得他有點陌生。應該是見了芙蓉花以後回來的吧?他們聊了什麽,他們有著什麽樣的表情?應該不會是現在這種痛苦的樣子,而是幸福的微笑吧?那麽應該嘴角咧到耳朵邊才對,為什麽這個樣子!他的嘴角破裂,血滲了出來。允熙想伸手幫他擦掉。但是善俊驚了一下往後退去。允熙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意識到周圍人的視線,轉過身進了房間。

允熙還沈浸在沖擊中,楞楞地站在慢慢散開的看客中。善俊拒絕了自己的手。為什麽?我做錯什麽了嗎?她想起自己喝醉酒搖搖晃晃追著他到大成殿的事情,那以後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分明好像是抓住他說了什麽,但是腦袋疼得厲害完全記不起來。

漆黑的房里,善俊進來後一直靜靜站著。允熙進了房間他才轉過身來。他的臉由於黑暗看不太真切,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耍酒瘋了嗎?”

“如果說耍酒瘋的話應該是我才對……。”

“貴兄不是一滴酒都沒喝嗎……。”

“有時候不喝酒也會醉的。”

“如果我沒有犯錯的話,為什麽你現在會這麽生氣?”

“我不是生氣。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

剛剛覺得有點陌生的他嗓音好像溫和了很多。雖然還是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聲音聽上去輕快了不少。

“身體還好吧?喝了這麽多酒。”

“恩,沒什麽事。但是我只記得自己進了大成殿,其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謝謝你把我帶回來。”

“不是的,是桀驁師兄抱你回來的。”

“恩?桀驁師兄抱我?”

眼睛慢慢適應黑暗,允熙漸漸能夠看清楚善俊的樣子。他正在吃力地微笑。和載申打了一架讓他心情安定了很多。允熙本想問他和芙蓉花順利見面後回來的嗎,但是還是忍住了。她不想再讓自己更疲憊。



(十七)
(載申好幾天沒回來,善俊以為他是不想看見自己,很內疚也很擔心。晚上房間里只有他和允熙,他先睡下了,允熙坐在書桌前看著他。)

真是個有規律的人。總是在固定的時間睡覺,在固定的時間起床。從來不在乎明天是不是有重要的考試。難道他內心儲存的東西和別人不一樣嗎?允熙借著昏暗的燈光越過書本看向他。燈光照亮著善俊那幹凈俊秀的側臉,她的心也有點搖曳起來。

明倫堂院子里的銀杏樹下閃現一個人影。今天是十五,月光明亮,那黑影也似乎顯得特別幽暗。那影子無聲無息地跑到東齋那側的冬青樹下,靠在樹上。是載申。他一一數著東齋的窗戶找到了中二房。那里可以看見微弱的燈光,他猜想現在允熙應該還沒睡。他像看著她一樣註視著那扇窗戶。

允熙越是凝視善俊的臉越是覺得內心痛苦,為了不要再看見她熄了燈躺下。但是月光卻像捉弄她的心似的格外明亮地照映著他的臉龐。反正是絕對不是自己能擁有的人,幹脆閉上眼不要再看了吧。允熙慢騰騰地鉆到被子里,用被子擋住了眼睛。但是像故意和她的心作對似的,兩人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善俊好像睡得很沈,手一動都沒動。於是允熙鼓起勇氣稍稍撫摸了一下他的手。那手真的很清秀,溫暖地讓她想流眼淚。她小心翼翼地撫摸他的每根手指。感受印刻在他手心的掌紋。然後找到比賽那天在他手上留下的傷口。雖然緊閉著雙眼,但那時他強壯可靠地肩膀又穿透進來浮現在眼前。

允熙握著他的大拇指,把頭從被子里探了出來。然後凝視著他熟睡的側臉。他就在自己身邊。他的臉是那麽近,在不久的將來會讓自己想念到心疼的臉。那未來的思念似乎滲入了現在的心。允熙的手像雪花般無聲無息地落到他臉上。感受他的額頭,他的鼻梁,然後手代替自己的唇撫上了他的唇。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這男人的嘴唇是這麽柔軟這麽灼熱嗎?盡管平時看上去很堅毅,但眼睛和手感受到的感覺居然有如此大的差別。

允熙撐起上身,嘴唇覆蓋上了善俊的唇,她只是想確認一下其中的差別。手臂顫抖地勉強支撐起自己上身的重量,侵犯他的嘴唇,還因為她真的不想只用手去感受那種感覺。

就像眼睛和手的感受不一樣,手和嘴唇碰觸他時的感覺也不一樣。幽香的,能麻痹所有神經的麻香,讓人上癮到無法抽離……。

載申靠在冬青樹下凝視了熄燈後的窗戶很久,然後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小石子,一顆一顆往那窗戶上扔去。

哆!哆!哆哆!哆哆哆哆!

允熙離開了善俊的唇,被窗戶上的聲音嚇了一跳。好像是有人故意砸的。她起來罩上行衣小心翼翼地打開窗。

載申在窗下燦爛地笑著,小聲說道。

“餵!出來,一起玩吧。”

允熙一發現他就以最小地聲音喊道。

“啊!桀驁師兄!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

載申快步走到窗前正中間。

“出來!月光這麽好,就這麽睡著不是很可惜嗎?”

“可是明天有考試…!”

他不管她的踟躕,手伸進去抱起她往窗子外拉。

“等,等一下。”

“噓!要把佳郎吵醒了。”

載申輕松地把允熙抱了出去,把自己的鞋脫下來放在她面前,又把布襪和帽子脫了扔進窗里面。然後光著腳拉起她的手。

“我有好東西給你看。跟我來。”

允熙沒有辦法只好拖著他的大鞋,被他拉著走了。

允熙被拉出去後窗門一關上,一直像睡著一樣躺著的善俊微微睜開了眼睛。他把手擡了起來靜靜地看著。微微顫抖的手上,她撫摸過的感覺還那麽鮮明。他用那只手蓋上了被她的嘴唇碰觸過的自己的唇,可是卻沒有辦法蓋住內心的顫抖。
(載申把允熙帶到最高的一顆銀杏樹下,幫允熙爬到樹枝頂端,然後自己一起坐在上邊,兩人一起看月光,看整個成均館的全景,聽成均館的呼吸聲。允熙試探載申那天抱自己回去時有沒有發現什麽,載申說沒有,他想起允熙那個大物的稱號一直笑個不停。)

“為什麽笑成這樣?”

“我是在笑剛剛賭場上….。哈哈哈!”

“你說自己去賭場是撒謊吧?”

“咳,咳咳!恩?為什麽這麽說?”

“佳郎兄說的。桀驁師兄不是出入那種地方的人。”

“你這家夥只要是佳郎說的,就算他說花生是大豆你也相信是吧。他媽的!”

突然發脾氣的載申一下子踩著樹枝跳下來落到地上。允熙也慌張著想要下來。但是他嘩地轉過身回頭看都不看一下走了。她慌張地說。

“桀驁師兄!把我弄下來啊,怎,怎麽下去啊?”

他停下腳步轉身。對著她說。

“要是從那里跳下來的話會殘廢的。”

“所以啊,借肩膀給……。”

“我什麽時候答應會幫你下來了?”

他轉身走了。

“桀驁師兄!”

他又停下了腳步。但是沒有回頭,只是扔下一句話。

“對了!這大成殿的樹是不能隨便爬的。如果不想受罰的話就小心一點吧。”

“什,什麽?桀驁師兄!”

他完全不理睬允熙著急地叫喊真的走掉了。她又不好大聲喊,只能在樹上幹著急。上來的時候沒覺得,這樣往下一看,地面怎麽這麽遙遠。

“我就說他怎麽突然這麽親熱。別讓我下去,不然我一定要踹你一腳!”

允熙咬著牙下定決心。

載申回到東齋,發現善俊像在等誰似的在院子里踱來踱去。兩人都看見了對方,但是好一陣沒有張口。載申先打破了沈默。

“我回來了。打聲招呼吧。”

“是,上次……。”

“不是我先打你的嗎?所以我先道歉?”

“不是,是我應該道歉。”

“反正我不是因為你才不回來的。只是正好有事。”

善俊先對他微笑了一下。同為男人的載申看來也覺得那是無比俊秀的臉。

“長得真不錯,該死!現在還不睡幹嘛呢?”

“一覺醒來發現大物公子不見了,所以出來看看。”

“你怕誰吃了他不成?比賽以後女人們對他的熱情好像更高了?也是,鞋子好好地在那人卻不見了,你這麽想也是應該的。”

善俊沒空跟他開玩笑。明明就是他把他帶走的,可是現在卻沒有一起回來。在這大半夜的到底把他扔哪兒了。

“他在哪里?”

“我怎麽知道。”

“他在哪里!”
“為什麽問我,你就這麽肯定我知道?”

“他在哪里!”

善俊的聲音比冰刀還冷漠鋒利。

“看來你一直醒著啊。誒!把他掛樹上了。”

他猛烈抓住載申的胳膊。

“樹?哪顆樹?”

他的眼神更加兇猛。載申甩開他一邊往房間走去一邊說。

“你自己看著找吧。是一個人下不來的樹。”

載申進房間把門掩上躺在被子上。心情很不爽。

“佳郎也知道真相嗎?不會的,現在應該還不知道。那麽著急地尋找只是出於本能而已,像指南針一樣,陽肯定會被陰吸引。我之前也是那樣。啊啊,要告訴他嗎?該死,就算把舌頭咬掉也做不到。反正實力比不上他,只能以卑鄙的手段應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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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俊飛快地跑向明倫堂。在巨大的銀杏樹和冬青樹下轉來轉去小聲的喊著允熙,可是沒有回答。一個人下不來的樹?這泮宮最高的樹應該在大成殿。他立即往那里跑去。

允熙發現了善俊。這時間他怎麽會在這里?瞬間,她忘了要喊他。她怕他發現睡著的時候自己對他做的事。

“大物公子!大物公子!”

他在大樹下轉著小聲地喊。允熙一下子回過了神。

“佳郎兄!這里!”

雖然她的聲音像螞蟻一樣小,但是他還是遠遠聽見了。然後走到那顆樹前。

“佳,佳郎兄。你沒有睡著嗎?”

“睡了一會兒醒了。貴公突然不見了,我很擔心就再睡不著了。何況人不見了鞋子還在。”

真是萬幸。他沒有發現。允熙放下心說。

“跟著桀驁師兄過來的就成了這樣。你看見他了嗎?”
“恩,他回房了。快跳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的。”

“但是弄不好你也會受傷的。”

“你不相信我嗎?”

允熙無言地往下看著他。他也無言地擡頭看著她。平時在地面上時無法隨便看的人就只有善俊。平時只能仰望的人以這個角度看似乎有了全新的感覺。她笑著說。

“桀驁師兄說得沒錯。只要是你說的話,就算說花生是大豆我也會相信。”

善俊內心很不安。在月光下閃耀的她好像仙女一樣,他害怕她會就這樣飛走。所以著急地喊道。

“快點跳下來!”

她揮動翅膀飛了起來。但是她的身體沒有飛向天空,幸運地落入了善俊的懷抱。重重地!

咣!

發出兩人身體撞擊的聲音。善俊抱著允熙摔倒了。

“沒事嗎?”

“沒事嗎?”

兩人同時問道。但是兩人沒法再說下去,像石頭一樣僵住了。因為允熙的身子壓在他身上,而臀部正跨坐在他腰上。兩人的臉同時紅了起來。她下了一跳,趕緊壓著他的胸口撐起身子。

但是情況變得更狼狽了。這樣坐在他腰上不是很像騎馬嗎?而且她臀部下雖然穿了幾層薄薄的褲子,可是正好坐在了他的那個地方。那感覺強烈到好像穿透自己的身體一樣。她全身麻痹無法動彈。

善俊也很驚慌。為了撐起身子他抓住了她的腰。但是姿勢變得更加尷尬了。更讓被壓在下面的他驚慌的是,那里的狀態。

兩人眼睛對上了。為了掩飾各自的內情,用力裝蒜著,盡量泰然地笑道。

“沒受傷嗎?”

“沒受傷嗎?”

兩人又同時問道。然後用同時點了一下頭。允熙這才從他身上爬起來坐在地上。善俊也為了不讓她發現自己身體的狀態,轉過身坐好。

“快,快回去睡覺吧。太,太晚了。”

允熙慌慌張張地起來,善俊抓住了她的手。

“再坐一會兒。”

這只是因為他現在還不是能站起來的狀態。允熙不知道他的內情,驚慌地問道。

“你受傷了?哪里啊?”

“不,不是,不是因為受傷……。啊!星星太美了,想看一會兒再走。”

雖然是慌亂中扯的借口,但是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兩人同時擡頭看向天空,漆黑的空中擠滿了星星。

“啊啊!真的很美。從上面看地上也是,從地上看天也是……。”

看著星星的兩人不知不覺背靠背坐著,分享著彼此的體溫。在這麽幸福的時刻,月亮漸漸無情地西斜。

“願望你要什麽時候說?”

他的嗓音有種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話語還是昵語的甜美。

“什麽願望?”

不知是否因為不是面對面而是背靠背,兩人心里很平和。

“不是向月亮,而是向我乞求的願望。”

不要見芙蓉花。他希望她的願望是這個。他希望她為自己的心制造一個借口,不想見女人芙蓉花而想和這位美麗公子在一起的心。

“我的願望是,在遙遠的將來,我們離開成均館以後,你不要我忘記我。我許這個願望吧?”

“這個不行。因為就算你不許這個願,我也不會忘記你。”

因為我無法忘記你。因為就算黨派不同,我們以後也會一直在一起。

“貴公為什麽總是給我們之間定下時限呢?好像出了成均館我們就再也不能見面似的。好像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在這里的短暫時光似的。”

“……因為世界上的事情很難預料。”

“許其他願望吧。”

要不要讓他不要再見芙蓉花?哪怕是編個假的借口。不,那是不行的。太幼稚了。不管什麽情況下都不能對人的心意許願。不管這個男人是走向芙蓉花還是走向貂蟬,有阻止權利的除了他本人以外再沒有別人。

“那個不行的話,我現在還沒有要許願的事情。”

“那就留著吧,10年或者30年後再用。那個願望沒有時限。”

允熙閉上了眼睛。因為星星太過耀眼了。她小聲地重複道。

“10年後,30年後……。”



(十八)
(之前有一次允熙在婢僕廳洗澡,載申不知去哪里受了傷回來。允熙在婢僕廳的倉庫幫他止了血,並答應他不告訴任何人。上次和允熙打架的下齋生炳春捕風捉影亂傳謠言。不知何時開始,大家看允熙和載申的眼神都怪怪的,勇河覺得很不對勁就去向別人打聽,結果別人告訴他允熙和載申兩人搞BL,還說得有聲有色,說允熙和載申半夜手牽手出入大成殿,昨天晚上還有僕人看到允熙在明倫堂的院子里坐在某個男人身上。勇河聽了又氣又急,罵道:“到底這些家夥背著我在搞些什麽啊?”別人還說載申本來樹敵就多,這次老論肯定會抓住把柄,把他和允熙趕出去的。勇河急得不得了,決定去找善俊商量。這時善俊也被一群人圍著說允熙和載申的事情,善俊聽了很冷酷,說要把他們這種羞恥之事萌芽之前扼殺掉才行。他讓大家召集開會,商量這件事。勇河看到他這個樣子以後很驚訝,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扇動別人開會。但是一會兒勇河就想明白了,突然覺得善俊很厲害很可怕,之前真是小看他了,要是得罪了他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善俊和勇河找到允熙和載申,告訴他們情況後,集合的鐘聲響了。善俊向開會的地方走去,勇河說大家先對好一下說辭,先聽聽允熙和載申說說到底是什麽情況,但是善俊說“風動樹就會動,風止樹就會止”,只要解決風就好。

會雖然開了,可是大家居然都沈默,好半天都沒有一個人開口。載申在那邊打哈欠,不耐煩地催促。)

東掌議看了看西齋的臉色說。

“這真是個尷尬的事件。在這里居然發生這種難以啟齒的事情。”

“不是事件,應該是傳聞吧?請註意措辭。”

被善俊鄭重的語氣嚇了一跳,東掌議畏縮了一下馬上又鎮定下來。

“啊,是……,傳聞!是傳聞,目前為止。我們先來從頭到尾理一下這次事件,不是,這次傳聞。”

話音剛落載申就大聲喊道。

“我不是!不知道金允識是不是男色,但我絕對不是!”

恩?他現在是想出賣同伴獨活嗎?允熙也提高了聲音。

“我也不是!這傳聞真是太冤枉了。”

四周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哪有犯人會說自己是犯人的?”

“大家安靜,請提起這案件的西齋上色掌先整理一下傳聞。”

按照東掌議的指名,上色掌站了起來,開始念紙上寫好的長文。和勇河轉述的傳聞沒有多大差異。他念完坐下後,善俊像等了好久似的站了起來。所有人擡起頭看他。

“大體聽說了傳聞的主要內容。所以這傳聞要成為事實的話必須要有證據。先從婢僕廳的開始。有證人能證明那天親眼看到兩人在婢僕廳出現嗎?如果沒有的話,就是有人為了加害他們故意傳播謠言,我一定會追查到底。”

沒有人站出來。那些下齋生們互相看著眼色,卻一個都不出來。於是儒生中間亂哄哄地喊了起來。

“什麽啊,沒有人嗎?時間還挺具體的,不可能沒有人看見吧。”

“就是。我聽說上儒中間有誰看見了才相信的……。”

這樣下去盛好的飯要撒了。他們只是想傳播流言,根本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還開起了大會。因為都不想出頭,各個都看著地上。其中載申盯著他們的眼神也是原因之一。善俊轉向了雙手顫抖地允熙,問道。

“金允識!那天晚上,你去了婢僕廳嗎?”

“是,去是去了…….。”

“你只要回答去還是沒去!”

好可怕。打斷她的借口追問的他真的很陌生。雖然平時善俊也很莊重,但是那莊重中又蘊含著溫柔,可是現在的他完全沒有。

“去,去了。”

允熙低下了頭。這樣下去只能承認謠言了嗎?

“那麽下一個。文載申,那天晚上你有沒有去婢僕廳?”

“恩,去了。所以想怎樣?重要的不是我們有沒有去婢僕廳,而是有沒有親眼看見我們脫光衣服幹那種事的場面,不是嗎!”

“那種時間在婢僕廳的話,不用看就知道是什麽事了!”

炳春急忙喊道。善俊轉向他尖銳地問道。

“你這話的意思就是,沒有親眼見到他們做那種事是吧?”

“恩?是,是的……,但是我確信他們進了婢僕廳的倉庫……。而且聽到了倉庫里邊桀驁儒生的聲音,還有……。”

善俊看向下齋生們,很端正地微笑,說道。

“照下齋生的說法,所有半夜進入婢僕廳的人都在做那種事嗎?意思是不用看就知道是吧?那麽同一時間出現在哪里的下齋生也是一樣,是在集體做那種勾當嗎?”

“怎麽可以這麽說?太沒道理了……。”

突然勇河爆笑出來。雖然善俊是問了攻擊,但是從那文雅的嘴里冒出這樣的詞還是很搞笑的。他咕咕笑著,好不容易忍住後,搭腔說。

“哈哈!照這麽說,那我也是做了。因為我經常半夜去婢僕廳。哈哈!浴房里西齋比較近去那邊太麻煩。所以去了那里洗澡。餵!你!”

勇河突然用手指向一名東齋生,繼續說。

“看來你和我是做那種事的關系。上次不是一起在那兒洗了嗎。餵!還有你也是!你不是和旁邊的那個儒生一起在那邊洗過衣服嗎?如果說進婢僕廳的話就一定是做那種事,你們也是一樣。餵,西齋的那位!你不也說過婢僕廳比浴房方便嗎!

勇河硬是把傳聞和日常生活糾結到一起,搞得大家都暈乎乎的。原來偷偷用婢僕廳的儒生居然這麽多。所以才會鬧鬼嘛。西齋的上色掌突然站起來喊道。

“請不要模糊事件的本質!兩人那個時間進倉庫的理由到底是什麽!洗澡或者洗衣服的話在井邊不就行了嗎!”

載申無視他的話,死盯著下齋生們說道。

“我倒是更好奇那種時間西齋下齋生們怎麽會出現在那里?”

“所,所以,因為聽說那里鬧鬼,我們就想裝鬼嚇嚇金允識,不是,只是想和他開開玩笑。”

上色掌又擡高了聲音。

“不要老是轉移話題。問題關鍵是你們兩個人!文載申閉嘴,金允識你來回答!兩人在倉庫里做什麽?”

做什麽?允熙看向載申。他叮囑過自己好幾次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允熙開不了口,在金允識的名譽和朋友義氣之間猶豫。儒生門開始猜測傳聞是真的。

“我們大物太講義氣了,所以說不出口。”

載申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句話,人們把視線從允熙那邊轉移到了他身上。

“那天晚上,我也和下齋生們一樣,想裝鬼嚇嚇他。”

“不要說謊!你以為這樣就能混過去嗎?”

“就你們能裝鬼,我不行啊?”

“不要說謊!”

“我沒說謊,怎樣?我就從頭到尾說一下吧。那天晚上,我過了好幾天才回來了,居然沒看到大物。所以猜想他肯定是又去婢僕廳像個丫頭似的洗澡洗衣服去了。我離開泮宮之前不是和佳郎打架了嘛,所以心氣一直很不爽。”

他們兩人互相揮拳頭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氣氛變得大家都很相信的樣子。載申的話刺激了所有儒生的好奇心,他繼續說道。

“……所以覺得和大物一起回房間會比較好一點,然後去了婢僕廳,啊!所以就很想試試他的膽子。又加上平時人家都說他的那東西很大,我就更好奇了。”

所有儒生都很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這問題,不只是泮宮中的儒生,泮村和長安的女人都很好奇。如果處在那種狀況說不定自己也會這麽做。

“……悄悄地,像鬼一樣翻越了婢僕廳的圍墻。但是,啊,那個家夥發現動靜後消失不見了。哈!我應該就此作罷的……。”

他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了,已經沈浸在里面的儒生們很好奇後面怎麽了一直催他往下講。他無可奈何似的嘆了口氣說。

“……我就進了倉庫。因為只有那里能躲人。但是,居然沒有。而且那里真的像鬧鬼似的陰森森的。這時外面突然有什麽奇怪的腳步聲。”

“啊哈!大物肯定不在倉庫里,是你猜錯了,對吧?”

勇河適當的參與讓故事變得更吸引人了。載申搖著頭說。

“不是,那倒不是這樣的。聽到幾個人的腳步聲,我就喊‘是什麽家夥!幹嘛像小偷似的偷偷摸摸’!然後那腳步聲就滴溜溜跑了。突然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就想婢僕廳怎麽那麽多腳步聲。不是鬼才怪,於是打算快點出去,這時……!”

“這時,怎麽了?”

“……突然我旁邊出現了一個披頭散發的鬼……,梆!”

儒生們慘叫起來。集會的氣氛已經被載申變成說書的氣氛了。

“後來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啊,當場暈過去了唄。但是那個鬼居然死命打我把我叫醒了。我起來一看那不是鬼,居然是大物。換句話說就是我被大物耍了。”

這個人怎麽能把謊話說編得這麽溜?簡直比事實還有趣。除了省略他受傷的部分以外基本上都是真的了。允熙也幫腔道。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聽到有人翻墻我就想是不是小偷或著強盜,趕緊躲進了倉庫。頭發散開是因為之前在洗澡,身上又是濕的衣服穿都穿不上,一邊穿一邊躲就倒在了草堆上,頭發上無意間插上了很多稻草。還有拼命打他把他叫醒是因為,想到這樣的機會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此時不打何時打,稍微有點泄憤心理……。”

“就知道是這樣!我就說怎麽打這麽大力。待會兒有你好看。”

打桀驁的機會?那麽當然要打啦。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大物的話真是太正確了。上儒們完全相信了他們的話。

勇河趁機問道。

“就為了這點事你就不讓大物說出去?”

“什麽就這點事啊?我堂堂文載申居然因為怕鬼暈過去,傳出去不丟死人了!所以我就威脅大物不準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

啊!當然不能說出去,以桀驁的個性會想要讓別人知道嗎!上儒們腦海里想像著載申被嚇暈的樣子,拍掌大笑起來。天下無敵的桀驁居然因為怕鬼暈過去,想想就痛快和搞笑啊。勇河又問道。

“但是那幾個腳步聲是什麽啊?真的鬼嗎?”

“我本來也以為是。但是現在才明白過來。餵!下齋生!那時候聽到我的聲音了是吧?”

臉色慘白的下齋生們好不容易點了一下頭。

“那麽那些腳步聲就是那幫下齋生的?真是!”

勇河看出來集會大概能混過去了。安心地小聲對載申說。

“但是這說話的樣子不太符合你的風格啊?”

“不過就是表演了一下市井說書本事而已。”

“噢!這個主意不錯。下次要單獨聽你說說了。”

“我瘋了不成說給你這家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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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來一去,儒生們更加相信這些傳聞都是謠言而已。集會正要散場的時候,善俊突然有力地說。

“等一下!集會還沒結束。大成殿的傳聞也要確認一下。”

他想徹底撲滅哪怕是那一點點火種。就這麽放著不管的話,以後會留下後患,這種事情他看得太多了。如果現在不徹底消除這些謠言,那麽將來允熙出仕以後,這些謠言也會跟著她。再加上她的外貌,這件事會變得更加危險。現在謠言傳成這樣也是因為這些原因。

西掌議回過神站了起來,對著明倫堂下面站著的守僕問道。

“昨天晚上,你確信看到在大成殿銀杏樹下金允識騎在文載申腰上了嗎?”

之前這位守僕到處在外邊說這個傳聞,但是現在突然明白這種情況下如果隨便回答的話很可能出大事。

“看是看到了。但是只是看到金允識儒生而已,下面的那位是不是文載申我不敢確定。但是下面一定是一個男人。我可以發誓。”

允熙臉色又黯淡了下來。如果現在說那個人就是善俊的話謠言更加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了。也很難逃脫亂攀大成殿樹木的懲罰。但是善俊卻以非常平和的嗓音舉起手說。

“那個男人就是我!”

明倫堂里像潑了盆冷水一樣寂靜。這麽多人坐在這里卻一點呼吸聲都聽不到。允熙低下了頭。她內心無法坦坦蕩蕩,只能保持沈默。雖然這是事實,他只是抱住從樹上掉下里的自己,其他什麽都沒有做。但問題是這個會不會成為潛在的傳聞。允熙正擔心著,西齋和東齋同時大聲喊起來。

“您現在是為了掩蓋傳聞舍身成仁嗎?”

“佳郎絕對不是這種人,我們可以作證!請您取消剛剛說的話!”

載申骨碌爬起來哇啦哇啦喊道。

“呀,你們這些臭小子!那麽荒誕的謠言都相信,佳郎自己承認的話你們卻不信?怎麽可以這麽差別對待?啊?你們都死定了!”

“佳郎和桀驁你能一樣嗎?”

“什麽和什麽?呀,西齋的老論們!不是,就算你們都是老論,餵,住在東齋的小論們!你們又怎麽了?佳郎不是那種人?呀!開什麽玩笑。”

老論派中的一名儒生坐著很有自信的喊道。

“但是昨天晚上,我親眼看見桀驁和大物進了大成殿!我可以作證!”

“沒錯,我是去了。但是被大物坐了腰的人是佳郎啊,不是我!”

允熙再也忍受不了了,霍地站起里喊道。

“不要再說了!不管是佳郎還是桀驁,我沒有坐過誰的腰!”

善俊泰然地說。

“大物公子!你明明坐在了我的腰上,不要說謊。在這里只能說真話。”

到底想怎麽樣啊?允熙極度無語不知如何是好。

“那能叫坐在腰上嗎?只不過是從樹上掉下來借你墊了一下而已。”

“安靜安靜!大家都安靜在位子上坐好!”

被東掌議一喊,大家都閉上了嘴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但是都轉著眼珠子互相竊竊私語,從樹上掉下來?到底是什麽情況。載申又咕嘟咕嘟說起來。

“我是去了大成殿。因為在婢僕廳被大物耍了,心里很火大。所以昨天晚上拉著他去大成殿,硬把他掛在三神門右邊的銀杏樹上,然後跑了。這就是全部。”

那樹的高度泮宮的人都知道。不是桀驁那種人絕對上不去。一直安靜聽著的守僕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喊道。

“啊!那麽那聲音是大物儒生的嗎?我從婢僕廳出來想去茅廁,一直聽到大成殿有鬼叫一樣的聲音,覺得很奇怪就去那里看了看。好像是在喊誰的樣子……。”

“是,我很著急地喊了桀驁師兄。但是他連頭都不回一下就走了。”

“嘖嘖,誰能攔得住桀驁的壞脾氣?大半夜的把我們大物掛在這麽高的樹上,他該有多害怕啊。”

聽了勇河的話,大家突然集體瞪著桀驁。留下了對大物的一片同情。善俊突然站出來冷靜地說。

“也許他聽到的呼喊聲是我的也說不定。桀驁把大物掛在樹上回來後我去找他了。”

一個完全沒看到情況的儒生接著他的話說。

“所以大物從樹上跳下來,佳郎在下面接的時候摔倒了?那麽那種姿勢也是難免的。那個守僕!在腰上坐了很久嗎?有像波浪一樣搖晃了嗎?

“沒有!沒有那樣。馬上就分開了。之前聽了婢僕廳的傳聞,我以為他們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以為我只是看到了結尾。我也嚇了一跳趕緊走開了。如果沒聽到婢僕廳的那些傳聞我也就不會這麽誤會。我犯了死罪!請饒恕我吧。”

西掌議慢慢站起來面向善俊,自暴自棄地說。

“佳郎!有能證明這些的證據嗎?證明那個儒生看到的是桀驁,守僕看到的是你!”

“隨便聽到一些自稱目擊者的人胡說,也沒有證據就揚言要把他們從青衿錄上除名,現在卻要求我們拿出證據,不是太強詞奪理了嗎?但是我可以給你們證據。那個守僕!說說看。天太黑沒看清臉,但是衣服總能分辨吧?穿了什麽衣服?”

“和大物儒生一樣穿了行衣。頭上還帶著儒巾。我確信。”

“那麽,看到桀驁的那位儒生,他穿了什麽衣服?如果你連臉都看清了衣服沒道理看不清吧。”

儒生低下了頭,聲音逐漸變小。

“……是,是紅色的道袍。頭上什麽都沒戴……。”

結論終於出來了,其他人一點反駁的余地都沒有。善俊站起來對他們說道。

“你們說那種事情很骯臟?在我看來,不是親眼所見光憑想象就胡編亂造的你們的嘴更加骯臟。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情。”

別人全都出去後,明倫堂只剩下了善俊、允熙和勇河(載申出去教訓那些下齋生了)。痛苦、絕望、疑問困擾著他們。這麽痛快地解決了這件事應該高興才對,但是善俊卻像殘兵敗將一樣痛苦。

他心里清楚,雖然他們解決了這個謠言,可是並沒有說出全部事實。在大成殿,在清齋,甚至在泮宮的各個地方,他的內心深處已經發生過無數次這種不恥的事。就算瞞過別人,自己也饒恕不了自己。今天的騷動對他來說留下的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痛和覺醒。

而且善俊感覺到允熙和載申之間發生的絕對不是什麽裝鬼玩笑,他們倆一起在婢僕廳是為了其他事情。他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什麽。因此無法說出口的誤會形成了。這樣無數種感情交織在一起,他和允熙之間形成了高大堅固的壁壘。

允熙也是。她今天切身體會到了,如果自己隨心而動會給善俊帶來多麽致命的傷害。幸虧這次是和毫無關聯的載申,萬一今天謠言的主角是善俊的話,在那些上儒面前,自己根本無法堂堂正正地否認。


(十九)
好不容易迎來了休息日。載申早就不見了人影,允熙正準備去牡丹閣。因為幾天前貂蟬突然寫信過來,威脅道。

‘小妾已經知道了公子的秘密。女人的嘴松,如果不想讓我說出去的話就到牡丹閣來。’

收到信後允熙一直忐忑不安。對她來說最可怕的秘密,只有一個。

“公子!先生!”

聽那震天的腳步聲和大嗓門,允熙就知道應該是順石來了。她一邊帶帽子一邊走到房門外。

“順石啊,好久不見!”

順石高興地說。

“啊一古,公子。我很想念您啊。這段時間還好吧?”

“恩,但是你怎麽來了?”

“少爺讓我去一個地方。”

允熙的表情暗淡了下來。昨天晚上,善俊像下了什麽重大決心似的,徹夜寫了一封信給芙蓉花。難道是讓順石送信嗎?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信要讓順石親自送去。難道是想要跟她提親嗎?她的心沈了一下。這很有可能。善俊昨天對著紙精心寫了很長時間。之前給芙蓉花的回信都很短的,但這是第一次他主動寫長信給她。那天,集會結束後他就變了很多。

允熙感到非常不安。

勇河在中一房做好外出準備出來。

“餵,大物!你現在要去牡丹閣?”

“恩。”

“那一起去把。我也正好要過去。”

由於勇河的催促,允熙還沒看到善俊出來就先去傳香門了。看不到也好。要不然自己很有可能會抱著他的腿不讓他去。經過泮水橋的時候遇到了幾個西齋下齋生。他們畢恭畢敬地彎下腰向他們到招呼。這也是自上次集會以後的變化之一。

“佳郎最近在談戀愛嗎?”

勇河像散步似的踱著,嘴里突然冒出這句話,把允熙嚇了一跳。

“恩?我也不是很清楚。”

“要不然就是你倆吵架了?雖然不是我能幹涉的事情,但是……。”

“怎麽會吵架呢。”

要是能幹脆攤開來吵一架就好了。但是現在不是那種情況。

“嗯……,他在和叫芙蓉花的女人書信往來吧?”

允熙沒有回答。不是出於要幫他保密的偉大義氣,反而是因為與此相反的拙劣理由。

“真是般配的一對。而且雙方家庭都是老論,別的黨派還一直擔心他們兩家結合呢。但是也沒辦法,就算當事人互相不喜歡,兩家也是充分能談婚論嫁的家庭。”

“我對這個不怎麽感興趣。反正都是和我無關的老論之間的事。”

“是啊。不同黨派之間的婚姻真的很難,在這片土地上連做夢也別想。”

勇河本以為是她內心刺痛,可是聽到後面不知為何自己的心似乎也有點刺刺的。允熙看向他的時候,他趕緊輕搖著扇子裝作沒事,又狡黠地說。

“但是比起黨派,更難成全的愛情應該是同性之間的愛吧。”

他的視線和話好像不是對著允熙,而是越過她的肩膀向著某人。允熙不用回頭,只是聽那巨大的腳步聲就知道是順石和善俊。

“餵,佳郎!你來得真快啊。”

“是兩位的步子太慢了。”

允熙和善俊沒有交換眼神,直接移動了腳步。連順石都覺得奇怪,輪流看著他們。勇河為了趕上他們追了上去,嘴巴卻不肯停歇一下。允熙的腳步漸漸更加快了。想從善俊身邊逃離的心情好像表現在了腿上一樣。兩人什麽話都沒說,只有勇河不怕嘴酸地說個不停,就這樣來到了岔路口。然後直接各自走各自的路。

順石跟在善俊身後,奇怪地說。

“兩位,發生了什麽事吧?是不是?

“能有什麽事……。”

“要不然不可能這麽疏遠的。金公子也不會像逃跑一樣跑得那麽快。換做別的時候應該會親熱地問這問那,還會微笑,這麽久沒見了,這樣我有點難過呢……。”

“估計是急著去看他喜歡的ji女才跑那麽快吧。”

不由自主地冒出這句硬邦邦的話。

“恩?ji女?”

“啊,不是的。我們也快走吧。”

善俊也像逃離允熙似的快步走著,心里卻在吶喊。

“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吻我!為什麽對我……。”

順石完全不了解他的心情,感興趣的說。

“哇!金公子也喜歡ji女啊。也是,就我們少爺與眾不同,這種事對其他儒生來說也沒什麽稀奇。但是那個ji女很漂亮嗎?再怎麽漂亮能比得上金公子本人嗎?真的很好奇啊。”

順石越是追問,善俊的臉越來越冰冷,嘴唇也緊閉著。但是心里冒出的熱氣更加灼熱,吶喊也更加強烈。

‘同性之間的愛?這個更難成全?我不是喜歡什麽同性。只是因為大物公子沒有同性的感覺而已!’

勇河追在允熙身後喊。

“餵,一起走啊!走慢點啦。”

允熙這才回過神放慢腳步。勇河使勁扇著扇子說道。

“後面有陰差在追你嗎?佳郎也走得那麽快。餵!到底佳郎、你還有桀驁最近心思都到哪里轉悠去了?至少也帶上我啊。”

“只是想天黑之前快點到而已。”

“不要亂找借口了。就因為你們這樣我才孤獨嘛。上次打木球和集會結束後我真的一直很孤獨。佳郎和你呢眼睛都不對視一下,桀驁呢就只跟在你屁股後面轉悠。”

“桀驁師兄什麽時候只跟著我了?”

“不是嗎?我看得出來佳郎對此很討厭呢?”

“沒有那種事!”

“反正最近中二房的氣氛很奇怪。問是什麽事卻都不回答。只拋下我,我!”

“貴兄這段時間不是一個人很忙麽?為了收集文章出什麽《欲談集》還是什麽的。”

“那倒也是。對了!說到這個,你對抄書很在行吧?”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想把《欲談集》抄書的工作交給你。”

“不要隨便亂講!我幹嘛抄那種淫談悖說。”

“你以為讓你白幹的嗎?每卷給你2錢5分怎麽樣?

這個條件比以前抄書的價格高很多。所以允熙不由自主地重重點了點頭。勇河笑著看向天空說。

“那就決定了。我們一起去外面吹吹風吧,順便驅散一下三伏天的悶熱,散散心。帶上西瓜和酒……。恩?想快點決定日子的,可是中間好像有釋奠,還有謁聖試。等這些都結束後,我們一起痛痛快快玩一場。你和佳郎也會參加謁聖試吧?”

“以我的實力應該還不行,不過為了下次考試,想先參加一下積累點經驗。要努力學習快點離開成均館啊,快點。”

“也是,永遠像我這樣是不行的。但是你也慢慢來。太快了會噎著的。有時間看看天空,看看土地,看看花。就算你出去了也還是在朝鮮八道上,在皇上的手掌心里。要麽一開始就不要踏進來,現在已經難了。”

允熙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圖是什麽。他平時說話就讓人聽不太懂,這次應該也是一樣吧,允熙沒有放在心上。

(允熙去見了貂蟬,結果貂蟬問他是不是喜歡男人,如果不是就快點從了她啥的,這段小M親翻譯過,最後勇河拉著允熙逃跑了。)



(二十)
(這天大家一起去溪谷避暑,男人們在溪谷里打水仗,佳郎怕允熙被他們捉弄就帶她到瀑布上面去洗腳。這時下起了雷陣雨。)

善俊用催促的眼神看著她。如果衣服淋濕了,那最尷尬的人應該是允熙。但是事先沒料到這種狀況,現在也束手無策了。一想到如果淋了雨和他們一起走的話會被發現,允熙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但是突然有什麽東西纏住了她的發髻。原來是低垂的樹枝勾到了網巾上。她想伸手弄下來,可是因為看不見反而纏得更亂了。

“別動,我來幫你。”

善俊走過來抓住了柳枝。

“不用了,我馬上就能解開的。”

“不要動,不然更繞了。”

下面載申催促的聲音又傳上來。

“呀!你們的帽子我先拿走了!剛剛過來的時候有個樓閣吧?在那里集合,你們也快過來!”

“樓閣嗎?好的,馬上過去!”

善俊用手指著遠處的樓閣示意他聽到了,然後又開始解允熙的發髻。他的兩個胳膊繞到她後面,好像抱著她一樣。後面就是瀑布,她連驚慌的余地都沒有。眼前就是他的脖頸。突然間以前的回憶湧上心頭。

那時候也像現在一樣是炎熱的夏天,在科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脖頸。那時候以為轉身就會再也不見,根本沒想到會像現在這樣剪不斷理還亂。那時候她不知道,從第一次看見他的脖子開始,甚至是在看到他的臉之前,看到他溫柔的眼神之前,她就已經陷進去了,那時候。

滴落的雨滴開始打濕衣服。但是他解著繩子的手卻慢了下來。然後漸漸變得更慢。她知道衣服不能淋濕,但卻不想催促他。反而如果他解得太快的話會想要耍賴。她從不知道他觸碰在發髻上的微弱手感會是這麽甜美。

‘啊,原來頭發也可以有這麽多感覺。’

他的手停止了動作。只是像之前一樣抓著樹枝。她的視線往上擡。散下來的頭發和雨水一起貼在他的臉上。被一縷一縷頭發微微遮擋的眼睛正看著她。不一樣。和那時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眼神不一樣。就像數萬種顏色糅合的話就會成為黑色一樣,數萬種感情糾結的話就是他現在的眼神。這也正是允熙自己的眼神。為什麽?為什麽會有那樣的眼神?

他的眼淚從散落的發絲之間流下來。同時所有糾結的感情匯成一句話。

“就算沒有這個發髻,也不可能不是男人……。”

在還沒能分辨這句話的意義之前,就聽不見了。他發出的微小聲音聽上去太過痛苦,不想聽。這不是這個男人的聲音。這不能是這個男人的聲音。他不能痛苦。他沒有痛苦的理由。這只是因為雨聲的緣故。雖然輕快地雨聲聽上去不可能會悲傷,但是允熙選擇這麽想。

為了逃避這悲傷的聲音,允熙稍微往後退了一步。但是草鞋和布襪打滑,她的身體開始搖晃,無法抓住重心的身子向後倒去。允熙的頭發像他希望的那樣散開了。在看見網巾掛在樹枝上的那瞬間,之前一直沒聽見的瀑布聲突然爆發,震耳欲聾。雖然向他伸出手,可是他悲傷的眼睛瞬間離自己好遠,允熙只能看到下著大雨的昏暗天空。但是這也只是暫時的,蹬開巖壁縱身跳下的善俊擋住了那天空。他伸出手抓住了允熙的手腕,擁抱似的把她抱在懷里,像雨一樣,像瀑布一樣往下掉。

幸好瀑布不是很深,並沒有把他們卷下去。但是兩人被浸在了水面以下。清澈的水里,允熙看見了善俊的眼睛。雖然看不見眼淚,卻感覺到他確實在流淚。他的發絲慢慢地晃動,像霧氣一樣。然後和同樣晃動著的允熙的發絲靠近,然後交纏在一起。沒辦法呼吸。不是因為在水里,而是因為他的嘴唇堵住了她的。這地方像夢境般,像天堂般朦朧。

水面下沒有世俗。沒有世俗所以沒有倫理。在這狹小的地方只有兩個人。只有互相覆蓋的嘴唇。就算是在冰涼的水下,彼此的唇是溫暖的。

但是波浪把兩人帶到了外邊的世界。善俊的嘴唇也離開了。水本來就不是很深。所以腳踩在水底,水面也只是在允熙的肩膀位置而已。溪谷中除了兩人完全沒有人跡。在傾瀉而下的雨中,善俊避開了她的視線。

允熙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剛剛在水中碰觸自己嘴唇的是什麽。應該是自己突然掉進水中產生的錯覺。要不然就是他為了能讓自己透氣才這樣做的。

善俊轉過身撥著水向岸邊走去。允熙也丟了魂兒似的跟了過去。但是水波一直在妨礙,在水里摔了好幾次才走到他身邊。水面到達腰部時,允熙嚇了一跳趕緊兩手抱著胸前。綁胸部的帶子已經滑到下面了。就算道袍里邊穿了兩層內衫,但是被水浸濕之後緊貼在身上,胸部的輪廓還是清晰可見。

已經走到岸邊的善俊突然轉過身向她走來。冷酷地逃避她的視線,一下子用嘴唇蓋住了允熙的嘴唇。沒有剛剛那種溫暖的感覺。反而像是要從她唇上汲取溫暖似的吸吮著。允熙沒有推開他,但是也沒有抱住他,只是遮著自己的胸口。她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善俊握住了她的胳膊。然後把自己的舌頭從微微張開的唇間伸了進去。好像在她的嘴里尋找著什麽。雖然里面不可能有道,不可能有德,但是他還是饑渴地尋找著。允熙的眼淚滑落下來。這不是接吻。這是釋放他內心積累和扭曲的所有痛苦和悲鳴。

似乎在她嘴里探索了好久,最後一無所獲一樣,善俊轉過身。連哪怕一瞬間的眼神都沒給她。他看上去很危險。好像會就這樣永遠消失一樣,允熙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不會對你說對不起。”

她很想回答他的話,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我會離開成均館。我沒有資格再待在這里。”

允熙搖頭,但是他背著身沒有看見。她撥開水走到他面前。但是善俊卻把頭轉向了旁邊。甚至閉上了眼睛。

“不是的。貴兄沒有做錯什麽。什麽錯都……。”

“我對你問心無愧。或者說我對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世俗都有愧。”

允熙不知道該怎麽做,只是把頭靠在了他胸口。然後混著哭聲,一句話一句話清清楚楚用力地說道。

“佳郎兄!所有的罪都是我一個人犯的。連你的罪也是我犯的。”

“是我對你太貪心了!就算你對我也是這樣,但是更貪心的還是我,所以我的罪更嚴重。”

“不是的!”

允熙抓住了他垂下的手,放到了自己浸濕的胸前。雖然手掌上有柔軟和曲線的觸感,可是善俊對此太過陌生甚至都無法驚訝。

“……這樣你還認為自己有罪嗎?所以求你不要再痛苦了,求你……。”

允熙為了忍住哽咽死命咬著下嘴唇。好安靜。連猛烈傾瀉著的大雨都好安靜。允熙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無法擡起頭。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順著臉盤滑落下來。

“佳郎兄……。”

被雨水打濕的呼喊讓善俊突然回過神來。手心的感覺也回來了。很奇怪的觸感。不是平緩而是柔軟渾圓,是女人的胸部。他驚慌地甩開了她的手。因為害羞而蜷曲著肩膀的允熙,看上去非常女人。散開的發絲蓬亂纏繞,和著雨水貼在臉上,然後垂落到肩膀下面。那下面浸濕的道袍清晰的描繪出她胸部的曲線。

善俊用顫抖地雙手抓著她的衣服慢慢解開。解開了道袍,解開了上衣,解開了內衫。每次解開一層衣服,她的胸線就更加清晰。終於所有的衣服都解開了,天上掉落的雨珠撞擊在那秀色可餐的曲線上。善俊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懇切的祈求,所以山神顯靈突然制造了這一切,但是好像為了證明他的猜想是錯的一樣,腰下掛著的遮胸布進入了他的視線。善俊無法相信。

“這,這個到底……。是我的眼睛看錯了嗎?”

允熙又把衣服遮上緊緊抓著,搖頭。

“那麽你騙了我?”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如果這不叫騙那叫什麽!”

“不是我想騙你的!我比誰都憎惡這讓我在你面前成為男人的命運。就算欺騙整個世界,我也不想欺騙你……。”

“等,等一下!我現在不知道到底什麽是什麽了。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好像為了擺脫複雜的思緒,善俊用力搖著頭。然後突然溫暖地抱住了允熙。腦子里沒有其他念頭。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女人太讓人心疼。

面前這個淚比雨還要多的女人一下子把腦海里纏繞的想法和糾結的情感都驅走了。窄小的肩膀,纖細的腰,懷里抱著的身子分明是女人。這時,由於溪谷上方的水越來越猛烈,水面也漲了起來。善俊這才突然回過神來。先要從這里出去才行。雖然水面上漲也是一個原因,但是懷里的允熙冰冷的身子更讓他著急。

允熙拉著他的手跟隨著他的牽引。也許不是他抓著她的手,而是她不想放開所以緊緊攥著他的也說不定。他們向其他人走的反方向走去。兩人現在精神都很混亂,不能和他們會合。

稍微往上走一段後,在扁平的巖石中間有兩顆茂盛的大樹。雖然巖石被雨水打濕了,但是剛剛的余溫還在,還能暖和一下冰冷的身子。她緊緊攥著胸前的衣服在他的帶領下坐在了巖石上。但是善俊還是無法理清複雜的思緒,只是在她面前走來走去。

遠遠能聽見溪谷的水聲,鳥兒們為了躲雨都不見了。善俊腳步渙散地走了好久,突然停下來說道。

“你真的是女人?”

他無法相信這種狀況,只好再次確認。允熙蜷著膝蓋,把臉埋在中間,小聲地回答。

“是。”

善俊搖了搖頭。自從掉下溪谷以後,世界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難道是自己掉下去精神不正常了嗎。也許是因為掉下去之前心里太痛苦,所以現在產生了幻覺。善俊抱著自己的頭,分辨不出是哭聲還是說話聲。

“啊啊,不行。不可能。這個夢太殘忍了。如果這樣醒來的話讓我以後怎麽活下去……。”

允熙無法回答他這不是夢。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現在這個狀況不像是現實。善俊又問道。

“那麽,金允識是誰?”

“我弟弟。”

“那現在在我眼前的人是誰?”

“是金允識的姐姐。”

“那麽那時我見到的姐姐是誰?”

“那也是我。”

善俊無力地在她旁邊坐下。然後對著地上虛脫的苦笑著。

“這果然是夢。要不然我想象的,我希望的東西怎麽成了現實。”

允熙簡直無法相信他的話。

“貴兄做過這種想象?有過這種希望?啊啊,這果然是夢啊?要是這樣的話分明就是在我的夢里。從溪谷掉下來以後就一直……。”

善俊的手碰觸到了她的發絲。然後用手指撫摸下來。頭發被剪得只到肩膀下面的長度。可是,好美。

“真的是女人嗎?”

“是。”

他的手又來到她的臉上。然後用手心撫摸著她的臉,感覺好像被雨水浸濕的絨毛一樣滑膩。

“那麽我現在可以隨心所欲地愛你了嗎?”

允熙的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他的拇指觸到了她的嘴唇。好像冰涼的雨水流進身體一樣,允熙全身戰栗了一下。善俊好像想再次確認似的,手慢慢往下滑。經過她的頸部,撥開她的衣襟,劃過她的胸部,雨水也順著他的觸摸滑落下來。女人的胸部還在。兩人嘴唇交纏在一起。然後他的嘴唇向下移動。順著手經過的地方往下移動的嘴唇好不容易找回冷靜在胸部上方停了下來。

“我沒有什麽顧慮的。但是讓貴兄猶豫的到底是什麽?”

她想到芙蓉花才說了這句話。

“還沒舉行正式婚禮就做這種事不是和禽獸沒有差別嗎?就算我不在意,但是不能讓貴公,不是,貴女變成那樣。”

他的語氣很斯文,可是那氣息卻灼熱了允熙的胸部。允熙抱著他的頭,像請求般的說道。

“如果現在和佳郎兄擁抱算是禽獸的話,那也是我樂意的。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會一輩子羨慕那些禽獸。”

和這男人的婚禮?允熙想都不敢想。所以幹脆就成為禽獸吧。但是善俊還在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允熙在他耳邊吹著熱氣說道。

“男女的情欲是上天賦予的,男女之間的倫理綱紀是聖人們的教誨。上天比聖人更偉大,聖人的教誨也無法勝過上天賦予的本性。貴兄現在是想把我的天也抑制掉嗎?”

她的昵語沒有壓抑掉他的欲望,反而把理性驅走了。他的嘴唇再次移動,觸上胸部的瞬間,允熙的身體也向後倒去。她躺在巖石上看著天空。天空的一半被茂盛的樹木擋著,從那空隙中滴落下來的雨滴打濕了她的臉和善俊的背。滴在臉上的雨一點也不覺得冰冷,不是因為巖石的余溫,而是因為他的嘴唇太過灼熱。就算雨滴掉進眼睛里允熙也不願閉上。她怕一閉上眼睛就會從夢中醒過來。

善俊把松開的遮布一推開,允熙白璧無瑕的腰就呈現在他眼前。那腰纖細到可以用兩手握合的程度。善俊剛想解開她的褲子,可是又突然停下來。突然很害怕。萬一褲子里面是和自己一樣的東西,然後把自己嚇醒怎麽辦。

他慢慢地擡起頭看著允熙。雖然已經看了這張臉好久,但是被雨浸濕的樣子居然可以如此妖艷。自己居然會一直把這樣的女人當成男人,真是不可思議。善俊用力地摟住了她的腰。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現在沒有關系了。讓自己能這樣去愛的人就在眼前,這樣就足夠了。

但是褲子和內單褲,甚至內褲一層一層脫下來的那一瞬間,善俊控制不住自己洶湧的感情,像拜倒一樣,把臉埋在了她雙腿之間。他的發絲和允熙腹部上的雨水纏繞,他流下的淚水沾濕了她的身體。

沒有。那有名的大物並不存在,連小物也沒有。善俊感謝上蒼之余在那個地方親了上去。然後像吮吸雨水一樣吮吸著她的身體。

不一會兒允熙就劇烈地扭動身子。像天空被撕裂一般的疼痛穿透了她的身體。允熙這才閉上了眼睛。這樣的疼痛證明了這不是夢,如果這就是接受善俊身體的代價,她反而覺得很甜蜜。不知不覺雨停止了,兩人分享著彼此的身體。善俊的性情無比溫柔,可是性欲卻一點也不斯文。因為這兩種性子不是受同一事物支配的。他的腰無法掌握允熙的痛苦,很長時間都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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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olly02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