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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還好嗎?”

善俊終於說話了,那聲音幽沈得讓人耳朵發癢。為了顧及周圍的眼色,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到現在才說出來。和大家一起回成均館的路上也是,回到房間里也是,看著攤開被子躺下的允熙時也是,要是換做平時很容易的一句問候剛剛卻一直說不出口。無法說出這句話,自然別的話也不能說了。所以從回到樓閣開始善俊一直沒有張口。再加上載申在一旁監視一樣地盯著就更加沒有機會了。最後還是勇河把載申拉出去講話以後,善俊才吐出了這句簡單的話。

允熙用微笑回答了他。他不滿意,緊緊地在她身邊伏臥著躺下來。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我忘了你身體不好。”

他的發絲滑下來觸到臉上的感覺真好。已經打發守僕去買網巾的可是還沒買回來,所以他的頭發還散著,允熙更喜歡他這個樣子。她也小聲地說道。

“身體不好的不是我,是我弟弟。”

他用手遮在嘴邊,更加悄悄地說。

“如果不痛的話,怎麽身體這麽熱?”

允熙也學他用手遮著嘴,在他耳邊小聲說。

“我只說過沒關系,沒說不痛。”

善俊這才明白她的意思,臉紅到了脖子根。允熙也跟著臉紅起來。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好像做了很大膽的事。他明明撐著說不要做了,自己卻硬纏著他抱自己。就算當時再怎麽神誌不清,這種事也不是端莊的大家閨秀應該做的。一下子無法說出口的羞澀湧上心頭。允熙為了擋住自己燒紅的臉,拉起被子蒙了起來。但是善俊沒隨她心意,也拉起被子,兩人突然玩起來了拔河。

“為什麽突然把臉遮起來。”

“害羞啦。”

“為什麽突然害羞啊。”

允熙悄悄地露出眼睛,皺著眉頭問道。

“在佳郎兄看來我不是端莊的女人吧?”

他用手擋著嘴又說起悄悄話來。

“堂堂正正說男女情欲比男女有別更偉大的女人,能稱得上端莊嗎?”

她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善俊用力忍住快要爆發的笑意,小聲說。

“但是更不能說這是不端莊的,不是嗎?”

允熙的眼神還是很失望。

“對我來說,重要的不是你端不端莊,而是這段時間以來我所看到的你的一切。”

“那個…,我,對你說過謊。”

“你說的話中還有不是謊話的嗎?”

“恩?”

善俊笑了起來。允熙眨著眼睛說。

“那個,我不會針線活。手藝非常差。”

“但是我喜歡的你都做得很好啊。我更喜歡你那一面。”

她拉下了被子,露出了布滿汗水的小臉。嘴角咧咧地笑著。善俊的嘴角也好看地向上翹起。他用幹毛巾幫她擦了擦汗,又拿了一個小冰塊放進她嘴里。沒有一個動作不是溫柔多情的。前幾天那種鋒利的樣子完全消失了,好像回到了初次和他見面的時候。

現在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且是暑氣非常重的晚上。可就算彼此的氣息炎熱,兩人還是緊緊貼在一起繼續說著悄悄話。

“現在什麽都好,就是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要叫我‘兄’就好了。”

“那叫什麽?”

“只要不是金公子,而是金姑娘叫的稱呼就好。”

“但是萬一不小心在其他人面前叫出了單獨使用的稱呼怎麽辦……。”

善俊想了一下,害羞地小聲說道。

“我想到了一個就算說錯也不會被看穿的稱呼。和我的別號很像的發音……。”

“啊!……阿郎(朝鮮古代女人親熱地叫自己丈夫的稱呼)。”

允熙紅著臉幸福地笑了。同時突然湧上了不安的感覺。現在越是幸福就越是懼怕將來。在遙遠的地方芙蓉花正在美麗地綻放。

“芙蓉花她……。”

善俊像讀懂她的心意似的,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眼睛。然後在她耳邊小聲說。

“……那時候和順石一起去拒絕了。然後再也沒見過,信也不再寫了。我的心在你那里,繼續用假意和她相處太累了,所以下了這樣的決心。”

但是她的心里還是沒有平和。老論和南人,這堵墻太堅固了。允熙用手指縷過他的發絲,想在能感覺他的時候盡量去感覺。明天的擔心明天再說。明天的擔心?啊!允熙突然撐起身子,但是善俊又把她摁了下來。

“我要起來才行。”

“現在還不行。你告訴我,什麽事我都幫你做。”

“我要準備明天的日講。不能再這樣躺著……。”

“明天就休息吧。說不舒服的話張博士會理解的……。”

“不行。休息一天我就會跟不上的。一天都不能休息。”

善俊趕緊比她先起來拿過書。然後又趴在她旁邊,把枕頭墊在胸口下。

“你就乖乖躺著。我念給你聽。”

允熙看他那麽堅持,只好躺好看著天花板。

“一陰一陽之謂道,從這里開始就行了。解釋很容易,就是內涵有點難理解。《周易》越是看上去簡單的句子越難理解。”

“因為‘道’這個字蘊含了很多意義,但是在這里不妨理解為‘法則’。”

“法則?這是宇宙的法則…你說得還真是簡單。”

他連說明也像悄悄話一樣說得甜蜜無比。怎麽看都是想哄她睡覺的樣子。

“宇宙中所有的東西都有一陰一陽。比方說有正面就一定會有反面,有男人就一定會有女人。絕不存在單獨的一方。李漁曾經這麽說過,‘世界是一個舞臺,數千年以來在這個舞臺上表演的人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女人,一個是男人。’所以陰和陽,兩者必定要和諧,否則就無法實現。就像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我,沒有我就不會有你一樣。”

允熙被他硬加在的最後一句話逗笑了。

“這只是我的心意,《周易》里的陰陽不是指男女,是指宇宙中的物質。陰到了極限就會產生陽,陽到了極限就會產生陰,這就是‘一陰一陽之謂道’。所以宇宙中人類的唯一一次生命過程,不會是絕對的平和狀態,也不會是絕對的痛苦狀態。但是就算表象會不停變化,有一樣東西是不會變的,那就是道本身。後面這句‘稽之者善也’就是對這種道理的理解和掌握。”

就是現在和這個人這麽幸福以後馬上就會有痛苦降臨的意思嗎?那麽痛苦以後會再有幸福嗎?那痛苦會有多深刻,然後接下來的幸福又會有多深刻,現在無法估計,但是一定比不上現在的幸福。不知是否因為善俊說明的嗓音一點都不生硬,很爽朗的感覺,允熙的這些心情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張博士讓我們把伏羲六十四卦方圓圖背下來的……。”

“這個不要盲目地去背,一邊畫圖一邊背的話比較快。”

善俊抓過她的手。好熱。頂著這種熱度還在學習,善俊覺得很心疼。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手心。

“啊!好癢。”

允熙想把手抽回來,善俊反而更加用力地抓住她。

“不要動!我在你手心把卦象畫下來,跟著我一個一個背。第一個圓圈的最上面,是乾卦。”

乾卦有什麽好畫的。就是6根棍子而已。不用背就知道。但是他硬拉著她的手畫畫是出於內心想碰觸她的強烈願望。

“背背看從乾開始的8個卦。”

“乾、坤、巽、兌、艮、震、離、坎。”

他的手伸進被子里面。允熙嚇了一跳,看了一下門那邊,同時把腰移開了。

“幹什麽啊?桀驁師兄突然闖進來怎麽辦。”

“要畫8個卦的話手心好像太窄了點。”

分開畫不就行了。扯著笨拙的借口,他的手終於伸進被子觸到了允熙的腹部。在被子下的手很色,可是露在外面的臉卻還是很斯文的樣子。

“我從坤卦開始畫。”

他鎮定的慢慢畫起了線。這男人好像完全不了解允熙到底是為什麽疼得躺下來的。要不然就是認為只要不進入她的身體就沒關系。郁悶的是事實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他的手刺激她的腹部,卻把全身的甚至腹部以下的神經都挑動了起來。允熙的熱度更高了。

這時房門突然嘩一下被打開,載申發著火罵罵咧咧地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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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幹嘛抓著我不放!鬼到底在幹嘛呢,還不把這家夥抓走。”

允熙嚇了一跳臉更紅了,而善俊卻已經把手拿出來很泰然地捧著《周易》書。載申走到允熙身邊坐下隨口問道。

“在幹嘛呢?”
“她硬要準備明天的日講,沒辦法我只好念給她聽。”

善俊沒有一點慌亂地神色回答道。

“但是她臉看上去怎麽這麽熱?”

“可能天氣太熱了吧。好像要再給她吃點冰塊。”

善俊坐起來去拉裝冰塊的碗,這時載申把大手放在允熙的額頭上。

“到底為什麽這麽發熱啊?去大夫那里看看吧。反正是免費的。”

“沒關系,只是中了點暑而已。”

善俊不經意地推開載申的手,把冰塊碗貼在允熙的額頭上。

“冰都化了不能吃,這樣應該也能降降熱。”

載申的心情很奇怪。善俊推開自己手的態度沒有什麽異常,可是感覺不對。但是卻怎麽也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對,載申更來火了。善俊也是,表面看上去沒什麽,心里卻很郁悶。現在要睡覺了,但是一想到載申躺在允熙的旁邊血就忍不住倒流要爆發出來。可現在才突然說要換位子好像有點奇怪。當初允熙躺在房門那邊的時候自己還勸她過來,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這時勇河又開門進來了,拿了點書給大家看。)

勇河賊兮兮地笑著,遞了一本給善俊。

“佳郎,你也看看這個吧?我可舍不得隨便給人看這些書的,但是你的話就安心看吧。”

善俊不經意地打開書又突然快速合上了。原來這是赤裸裸描寫男女性關系的春宮圖。載申也不經意地翻開了一本,然後嘴角往上翹了一下看了看勇河。但是那也是很短暫的,他馬上就沈浸在里邊認真讀起來。善俊也是一樣。看他慢慢翻書的手和眼神,好像是在接受聖賢的什麽高貴教誨一樣。勇河指著他翻到的一個場面說。

“等一下!這個。”

(以下省略一百多字,少兒不宜,是勇河的講解。)

允熙正在好奇大家都在看什麽書也拿了一本過來,聽了勇河這句話,她動作僵住了。這應該是很奇怪的書。但是後面善俊斯文的話更讓她無語。

“啊,原來如此。”

“(這里再省略50字,少兒不宜,勇河的講解。)

“恩,這樣啊。”

聽善俊的聲音好像領悟到了什麽真理一樣。

“(再省略100字,少兒不宜,勇河的講解。)

“居然還會這樣。”

他又看著另一幅畫問道。

“真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多姿勢。都可以的嗎?”

善俊真摯地問道。勇河像遇到了誌同道合的朋友一樣興奮起來。然後轉向認真看書的載申,抱住他的胳膊,淘氣地說。

“桀驁!不管可不可以,我們先來試試看吧。”

啪!隨著這一聲,他被載申打了後腦勺,飛開了。

“我幹嘛和你這家夥做這種事啊!”

“佳郎很好奇嘛。難道要我和生病的大物一起做嗎?”

“(勇河又指著一幅畫講解,省略)。”

“給我看一下。”

語氣簡直斯文到厚臉皮。果然善俊也是男人。載申扔了一本書給允熙,開玩笑說道。

“餵,你也看看吧。不是那個大就了不起的。”

“啊,我,我就算了。身體不舒服……。”

(下面的討論更無語,為了不損他們的形象,通通省略了,反正電視上也不會演出來)

允熙好幾天沒和他們混在一起。本來一兩天就能好的身子托這三個男人的福,硬是不舒服了5天。直接受到她冷遇的人當然是善俊。單獨在一起時也是一樣。允熙在尊經閣找書,他好不容易找著機會,走到她身邊想抓住她的手腕。但是允熙卻以冷淡的表情避開,把手移到了書架上。善俊看了看周圍沒人,對她搭話說。

“不要生氣了。”

可惜允熙的表情一點都沒變。他一下子走近她,小聲說。

“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

“不知道才更來火。”

“啊,真是……。”

“那種春花圖……。怎麽男人都一樣啊?貴公也沒有什麽不同。”

“我說過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喜歡你用金公子的語氣……。”

“這種情況下,你認為我會想叫你‘阿郎’嗎?”

“知,知道了,是我錯了。”

“連自己錯在哪里都不知道就道歉更讓人不快。”

“我不明白看了春花圖就犯了那麽大罪嗎?”

“我不是怪你看了。我都那麽不舒服了,你怎麽還能落井下石?就算女林師兄是那樣,但是我以為至少你會把他趕走的。我是因為誰不舒服的?現在看來佳郎兄也是僅次於色狼女林師兄的色鬼。”

善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仔細想想那天好像是忽略了她的身體狀態只顧著看春花圖了。

“他本來就喜歡開這種玩笑,如果就那天突然出來制止他的話會被懷疑也說不定,所以才故意附和他的……,誒,如果還要問我為什麽那樣的話……。”

善俊一邊用手彈著書架上無辜的灰塵,一邊扯著這樣那樣的借口,看上去好像挨了罵的搗蛋鬼一樣可愛。看到他這種從沒見過的樣子,允熙覺得很有趣,她努力忍住笑。善俊發現了她嘴邊的笑意,以最快的速度偷襲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後像逃跑一樣出了尊經閣。雖然他苦惱了半天的才想出來的和解動作很幼稚,可允熙卻很滿意。她用書遮著嘴不住笑起來。


(二十二)
允熙追著他跑出去。這時看見身材魁梧的順石正站在東齋的院子里一臉高興地等著善俊。

“少爺!公子!”

他的大身軀左右搖晃著。地面都好像震動了似的。允熙對上次讓他難過的事情感到有點抱歉,於是也高興地和他打了招呼。

“順石啊!很高興見到你啊。”

順石只要看到這位漂亮公子心情就會沒來由地好。於是興奮地打招呼道。

“公子最近還好嗎?身體呢?”

“你怎麽來這兒了?”

“嘿嘿,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誒,不管怎樣,我有話要告訴少爺。雖然大人讓我在具體談好之前別亂說。但是覺得有點奇怪,就偷偷地來了。當然也是因為太想念少爺和公子了。”

“快點把事情說完回去吧。”

順石因為善俊嚴厲地驅趕感到很沮喪,但是看到允熙美麗的笑容,又快活地說道。

“少爺,也許您不久就要娶妻了呢。”

善俊和允熙相互看了一下。由於太過驚嚇連調整表情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一直有人上門提親,可這是第一次正式商談婚事呢。而且大人也相當滿意,說本來就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我們先去提親……。”

興奮的順石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因為善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陰沈。

“所,所以我想也許這是個壞消息,就來告訴您了。”

“是哪家的提親?”

“兵曹判書家的女兒?聽說是個絕色美女……。”

順石的聲音更小了。善俊的臉已經從陰沈變成了陰暗。

“是那時候少爺寫過信給她的那位吧?雖然少爺說了那是最後一次,但是男女之間開始和結束是講不清楚的……。”

“什麽意思?難道……,你,你和父親說了那件事?”

“不是小人先說的,是大人知道後問我的……。”

“我真是信錯你了!”

善俊突然爆發的呵斥讓順石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昏頭昏腦的。第一次看到少爺有這種表情,順石很慌張。

“小,小人做錯了嗎?我只是在大人問的時候說了‘是,不是’而已。因為少爺那時跟我交代過的…。但是大人說是因為兩位太磨蹭了只好親自出面,我感到很奇怪,所以才來告訴少爺您的。”

善俊不再聽他的話轉身進了房。在最短時間內做好外出準備出來。這段時間允熙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思想和感情也好像停止了一樣。

“帶路,現在就回家。”

“誒?現在?”

善俊看了一眼允熙,緊閉著嘴唇出了傳香門。順石也跟在他後面出去了。失神好久的允熙慢慢地跨上中二房前面的大廳,靜靜靠著柱子坐下。這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所以思緒很快就平複了下來。

“就算趕回去應該也沒什麽用的!”

是勇河的聲音嗎?轉頭一看發現勇河和載申正坐在中一房里向外看。

“什,什麽時候開始坐在那里的?”

“剛剛,所以所有對話都聽到了。”

“婚姻本來就是家族聯合的工具不是嗎。連皇上都沒法選擇自己的伴侶,何況兩班子弟呢。”

“是,應該是吧。”

“佳郎什麽都好,就是對異性太遲鈍,唉!他想得太簡單了。看樣子佳郎是想去拒絕,所以我才更擔心啊。還是不要去動兵曹判書那點自尊心比較好……。”

“雖然不容易拒絕,但是這是好事不是嗎?應該恭喜他啊。出身名門又是絕色美女,佳郎兄真是有福了。啊!好羨慕。”

允熙過分明朗地說完趕緊翻開了手中的書。雖然根本無法看明白里面的內容,卻假裝很認真地讀著。

允熙追著他跑出去。這時看見身材魁梧的順石正站在東齋的院子里一臉高興地等著善俊。

“少爺!公子!”

他的大身軀左右搖晃著。地面都好像震動了似的。允熙對上次讓他難過的事情感到有點抱歉,於是也高興地和他打了招呼。

“順石啊!很高興見到你啊。”

順石只要看到這位漂亮公子心情就會沒來由地好。於是興奮地打招呼道。

“公子最近還好嗎?身體呢?”

“你怎麽來這兒了?”

“嘿嘿,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誒,不管怎樣,我有話要告訴少爺。雖然大人讓我在具體談好之前別亂說。但是覺得有點奇怪,就偷偷地來了。當然也是因為太想念少爺和公子了。”

“快點把事情說完回去吧。”

順石因為善俊嚴厲地驅趕感到很沮喪,但是看到允熙美麗的笑容,又快活地說道。

“少爺,也許您不久就要娶妻了呢。”

善俊和允熙相互看了一下。由於太過驚嚇連調整表情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一直有人上門提親,可這是第一次正式商談婚事呢。而且大人也相當滿意,說本來就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我們先去提親……。”

興奮的順石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因為善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陰沈。

“所,所以我想也許這是個壞消息,就來告訴您了。”

“是哪家的提親?”

“兵曹判書家的女兒?聽說是個絕色美女……。”

順石的聲音更小了。善俊的臉已經從陰沈變成了陰暗。

“是那時候少爺寫過信給她的那位吧?雖然少爺說了那是最後一次,但是男女之間開始和結束是講不清楚的……。”

“什麽意思?難道……,你,你和父親說了那件事?”

“不是小人先說的,是大人知道後問我的……。”

“我真是信錯你了!”

善俊突然爆發的呵斥讓順石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昏頭昏腦的。第一次看到少爺有這種表情,順石很慌張。

“小,小人做錯了嗎?我只是在大人問的時候說了‘是,不是’而已。因為少爺那時跟我交代過的…。但是大人說是因為兩位太磨蹭了只好親自出面,我感到很奇怪,所以才來告訴少爺您的。”

善俊不再聽他的話轉身進了房。在最短時間內做好外出準備出來。這段時間允熙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思想和感情也好像停止了一樣。

“帶路,現在就回家。”

“誒?現在?”

善俊看了一眼允熙,緊閉著嘴唇出了傳香門。順石也跟在他後面出去了。失神好久的允熙慢慢地跨上中二房前面的大廳,靜靜靠著柱子坐下。這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所以思緒很快就平複了下來。

“就算趕回去應該也沒什麽用的!”

是勇河的聲音嗎?轉頭一看發現勇河和載申正坐在中一房里向外看。

“什,什麽時候開始坐在那里的?”

“剛剛,所以所有對話都聽到了。”

“婚姻本來就是家族聯合的工具不是嗎。連皇上都沒法選擇自己的伴侶,何況兩班子弟呢。”

“是,應該是吧。”

“佳郎什麽都好,就是對異性太遲鈍,唉!他想得太簡單了。看樣子佳郎是想去拒絕,所以我才更擔心啊。還是不要去動兵曹判書那點自尊心比較好……。”

“雖然不容易拒絕,但是這是好事不是嗎?應該恭喜他啊。出身名門又是絕色美女,佳郎兄真是有福了。啊!好羨慕。”

允熙過分明朗地說完趕緊翻開了手中的書。雖然根本無法看明白里面的內容,卻假裝很認真地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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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善俊沒有回來。第二天的講義也缺席了。他回來得越晚,允熙越能想象到他和家里據理力爭的激烈程度。但是她能做的只是和平時一樣繼續過日子。無法表露出來的所有感情快把她的心都撕裂了。

第三天,善俊回來了。但是允熙不在成均館。像以前她跑遍整個泮宮找他一樣,這次,換成善俊尋找她。這段時間都沒看見她的臉,想念她想到無法忍受。他的雙腿隨著身和心向著尊經閣,向著明倫堂,向著丕闡堂,向著大成殿,跑遍了所有地方。但是都沒有。善俊擔心她是不是躲在沒人的地方哭,所以來到人跡罕至的婢僕廳張望,但因為還有沒退館的婢僕們在就放棄了。

善俊突然想到她可能外出到泮村去了,於是往傳香門走去。在門口踱了好久,終於看到允熙從泮村那邊走了過來。似乎沒有躲起來哭,而是堅強地出去做完了老先生給介紹的工作。她只是低頭看著腳下,耷拉的肩膀顯示了疲憊的心。慢騰騰地走上傳香門附近的香石橋時,一雙熟悉的腳進入了允熙的眼簾。襯了皮革的幹凈麻鞋。意識到這是善俊的腳,她的頭更加無法擡起來。

“又出去做事了嗎?”

她只是點了點頭。他雙手抓住了允熙的肩膀。允熙看了看四周。沒有人。但是話還是說不出口。

“會被過路人看到的。也要註意一下別人的眼光啊。”

“我只有兩只眼睛,光是看你都不夠了。”

他看著她,但是允熙只是看著香石橋下有點幹涸的泮水。

“婚事已經決定當做沒發生過了。所以,你只要看著我就好。”

“花了這麽長時間,你卻說得這麽簡單。”

估計這麽長時間大部分都是在和父親吵架。就算沒有親眼看到,從他蒼白的臉就可以看出那孤身奮戰的過程。

“不管過程怎樣,結局好就行了。”

“女林師兄說了。貴兄想得太過簡單。拒絕了反而更讓人擔心。不要惹兵曹判書的自尊心比較好。”

“我沒有動他的自尊心。家親借口說八字不合拒絕的,不會有事的。”

允熙更加無語。八字不合的借口也太普遍了。所以很有可能傷自尊的。雖然可能因為是左議政的拒絕不至於傷得那麽嚴重。如果是和自己女兒有牽扯的那個人親自拒絕的話應該會很生氣。

“原來女林師兄不是亂講的。”

“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這個世界。”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只是擔心這個人而已。

“我曾經以依靠父親的權勢為恥。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這麽感謝他。雖然說服他推遲婚事的過程有點困難,但是能尊重我的意思,幫我擋住兵曹判書的人也只有他。”

“我不了解朝廷上的利害關系。但是我知道兵曹判書的勢力僅次於左議政。”

“你在怨我嗎?”

“這一切都是我惹出來的。我有什麽借口怨你?”

善俊想握住她的手,但是卻只能連她的肩膀也放開了。因為遠處的泮村那邊,還有婢僕廳旁邊的食堂橋那里,女人們一個兩個聚起來遠遠地觀望他們。

“沒必要擔心的。先回東齋去吧。”

允熙聽他的話向東齋移動步子。

“你是怎麽說服令尊的?”

“這個我會看著辦,你不要擔心。”

她從他的語氣和表情上看出了憂愁,看來這件事還沒有徹底解決。她不知道他和父親說了什麽。但她知道一點,那就是兵曹判書的自尊心被惹到了。

允熙還意識到一點。就是剛剛自己看著善俊的時候無法對他多情地微笑。所以她鼓起了勇氣,在還能對他笑的時候,在還有這種機會的時候,想以後不留任何遺憾地對他笑。

“我好想你,阿郎。”

她的燦爛笑容驅走了善俊所有的疲憊。

“我,會努力的!”

他突然緊握拳頭,似乎下了某種決心,這個樣子讓允熙感到很驚訝。但是她馬上又歡快地笑了。現在還能以成均館儒生的身份待在他身邊,她很滿足了。


(二十三)
(善俊被芙蓉花的父親陷害入獄,其他三人以及成均館的儒生等幫忙,再加上皇上有心偏袒,他被放了出來。)

善俊正在回成均館的路上。對他來說這些天猶如暫時外出了一次而已,沒有任何憂慮。他的長腿隨著心的牽引邁著急切的腳步。越是接近成均館心情越是迫切。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泮村了。過了那里就能見到那無比思念的臉龐。他心里暗暗期待也許允熙已經帶著順石出來迎接自己,但是一直往前走卻還是不見允熙的身影。不知怎麽的心里有點難過。這時他看見,安靜的路上孝恩正站在不遠處等他。她用長衣遮著臉,善俊走近後才把臉露出來問好。

“公子,我很擔心您。您沒受傷吧……。”

“沒什麽事。我很忙,先走了。”

他馬馬虎虎打了一下招呼就急著走。孝恩對著他的背影急忙喊道。

“請等一下!我是來向您謝罪的。因為我的辭不達意讓事情變得這麽複雜。我家管家把事情告訴了我父親才引起誤會。雖然不是出於本意可心里還是很過意不去。但是我的心……。”

她有點急於尋找借口。善俊停下了腳步。然後身子稍微轉向一邊,鄭重地低頭說。

“您不用向我謝罪。我也對姑娘抱有歉意,一切就當是對我的懲罰吧。”

“公子,小女只是……。”

善俊看了看守著轎子的管家,說道。

“那個人可能又會去和你爹說什麽,我們以後還是別再見面為好。”

“公子!我只是想謝罪而已。所以請不要就這樣逃開。”

“我是有急事,不是逃開。”

“這件事太讓我羞愧,恐怕以後沒有臉面對您了。我只是想來見您最後一面。您一定要這麽冷酷嗎?”

兩人之間只有風靜靜吹過。看善俊還是這麽站著,孝恩也鎮靜下來說道。

“公子寫給我的書信我都會燒掉。人們說世界上沒有留存的東西,看來我和公子之間也什麽都沒留下。所以請不要恨我。我父親也……。”

“我沒有恨您。只是抱有歉意。”

善俊包含真心的嗓音平靜了孝恩的心。她用長衣把臉遮上轉過身,然後盡力忍住滑落的淚水,最後一次致意道。

“請您連歉意也不要有。我也會那樣的。因為太羞愧,我想忘記和公子的一切。”

善俊對著她的背影鞠躬說。

“那麽,請您走好。”

然後就離開了。他想快點去和允熙單獨相處,腳步變得更加焦急。還沒到達成均館,允熙的臉就一直在眼前浮現。被捕的時候,夾在儒生們中的她失魂的眼神也是。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追上來的小腳也是。

還沒見到她,善俊的鼻子就已經覺得有點酸楚。

——————————————————————————

“佳郎儒生來了!”

守僕的話音剛落順石就可怕地蹦出成均館。允熙雖然身著男裝沒什麽好打扮的,可還是不由自主摸了一下儒巾,整理了一下衣服,所以比其他儒生晚了一步出去迎接。沒多久喧鬧聲就慢慢朝明倫堂靠近。她正往傳香門走著又立馬掉轉方向往明倫堂跑去。善俊真的在那里。帶著帽子穿著道袍的他被只穿戴著儒巾和行衣的儒生們層層簇擁燦爛地笑著。他雖然說過 “很快就回來”,“很快”沒有做到,但“回來”卻是真的遵守了。允熙想快點抱住他感受他的存在。但是儒生們形成的人墻太堅固根本沒法穿過他們靠近他。在喧鬧的人群中無法走到他身邊,簡直像是噩夢一般,憋悶得讓允熙喘不過氣來。

善俊馬上就在衣著相同的儒生中找到了遠遠站著的允熙。眼神一接觸,允熙的淚就湧了上來。但是因為沒法靠近只得不停頓腳。善俊終於不再賭氣了。她看上去何時那麽嬌小過,何時那麽柔弱過,那樣嬌小柔弱的允熙是那麽美,好想快點過去抱緊她。擔心別人也會因此看出她是女人,好想快點把她藏起來。但是穿過他們走到允熙身邊也太失禮了。當然自己見到他們也不是不高興,只是不像見到允熙那麽高興而已。

就在善俊勉強微笑到嘴唇快幹掉的時候,載申使用力氣和威脅把那些儒生一個兩個扯開,走向善俊。以為他會幹巴巴地打個招呼或者說幾句話,沒想到他張開懷抱猛地抱住了善俊。善俊也嚇了一跳,觀看的儒生們更是嚇得合不攏嘴。

“謝謝你,平安回來。”

這句簡短利落的話中包含了綿長的話語和感情。還有,比起這句話,抱著善俊好久不放的懷抱也說明了一切。善俊和他分開後又向允熙走去。就在眼前了。他滿懷激動地張開手臂,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勇河猛地推開允熙投進了他的懷抱。他也因為一直不能靠近善俊著急了好一會兒了。所以連自己推的是誰都不知道,只顧眼淚汪汪地在善俊懷里打滾。

善俊笑著抱著他分享了一下喜悅後,現在真的想要抱抱允熙了,於是伸出手。就在要拉住她手臂的剎那,又一個沒眼力見兒的出現了。是大司成。善俊走到他面前鄭重地彎腰鞠躬。沒辦法,他是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但是大司成可不是打了招呼就會回去的主兒。他的發言還是一如既往的又多又長。大司成瓢潑而下的發言正要結束,這次皇上又來妨礙了。儒疏和捲堂後皇上會照例賞賜的酒和食物偏偏正好在這時候送達。

守僕們以最快的速度在丕闡堂鋪開帳篷,把酒和食物擺上。然後儒生們也進來紛紛就坐,懷著對聖恩的感激向著皇宮方向致敬。這樣一來允熙和善俊就沒法獨處了,好在坐還是並肩坐著的。可是時機已經過去了。錯過了剛剛大家興奮擁抱的時間,就兩個人現在才擁抱的話似乎有點異常。連握手也是如此。夾在已經舉杯痛飲的儒生中,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這也只是暫時的,沒過一會兒因為酒杯的輪轉位子漸漸亂套,善俊和允熙被那些擠進來的儒生推得越來越遠。到了這個時候善俊的耐性也漸漸消失。這時突然一個他自認為是妙計的主意出現了。於是他好像故意讓遠處的允熙聽見似的,大聲地對周圍的儒生說道。

“我出去一會兒,辦一下事情……。”

意思是要去如廁。允熙看出了他的意圖,正要悄悄從位子上起身。可是突然好多人都要去小便。紛紛說要和他一起去辦事,比允熙先站了起來。善俊慌張了一下又轉動腦筋想了個借口。

“啊!仔細一想我現在還沒換衣服呢。先去一下房間。”

這次幸虧大家沒有再跟上來,只是讓他快去快回。善俊和允熙沒有直接對視示意,可是都心知肚明。就在善俊快要離開丕闡堂的時候,允熙也悄悄站了起來。可是這次又是勇河,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再次把她按在位子上。

“餵,大物!你這次也費了不少心,今天就盡情釋放吧。”

剛才是真的無意中推的,這次卻多少有點故意的玩笑成分在里邊。

“不,不是。我也去一下……。”

允熙想推脫一下就起來,載申又故意一起摻和說。

“喝吧。不喝皇上賞的酒也是不忠啊,只要,喝一杯。”

一邊說著一邊把酒杯遞過來硬讓她喝了下去。就這樣被他們抓著的允熙到最後都沒能跟善俊過去。

回到東齋的善俊真是欲哭無淚。這時見到了來迎接自己的順石。順石不停地對他傾訴多麽擔心多麽想念,善俊只是嘆了一口氣。這原本是自己多麽想聽到的話,多麽想訴說的話,但問題是對象不應該是順石,而是允熙啊。不要說傾訴了,連擁抱,甚至連手都沒能牽一下。比在監獄里的時候還著急郁悶。善俊換完衣服又等了一會兒,但還是一直不見她的身影。

(二十四)
善俊正打算放棄再回到丕闡堂去的時候,三個健壯的男子從傳香門走進來。(是桀驁家的隨從,桀驁的父親派他們來請桀驁回去。善俊說去幫他們去把他叫來。)

善俊去丕闡堂一看,允熙正被載申和勇河抓著動彈不得。勇河一看見他就瞇著眼睛陰險地說。

“佳郎!這麽快就換完衣服啦?”

允熙看了看他的眼色,投來無辜的目光。善俊心里已經不再焦心郁悶,而是隱隱來火了!他走向他們,不經意地按著允熙的肩膀坐下。至少要以這小小的接觸來降降火。

“桀驁師兄,您父親派來的人正在東齋等您。”

三人以緊張的眼神對視了一下。這是善俊不能理解的他們之間的對話。他不了解自己被釋放的原委,所以無法理解他們的秘密。載申拍了拍衣服煩躁地站起來。

“我回去一下。頂多挨頓打,有什麽。”

“但是萬一……。”

允熙擔心地看著他,他笑著敲了敲頭。

“難道會殺了自己的兒子不成?家也蠻近的,去去就來。晚上見。”

所以啊,為什麽偏偏他家這麽近。比起一頓打,允熙更希望大司憲再像上次一樣把他囚禁起來。但是這希望估計不太可能,因為囚禁他的那扇門上次已經被順石弄爛了。

“您好久沒回家了,慢點來也沒事。和父親和好後……。”

“一定會早點來的!太學生怎麽能逃課啊。”

載申說著和平時行為不相符的話,大搖大擺地出了丕闡堂。

酒席快要結束的時候,善俊和允熙借口說累了先行離開。正想著現在終於能單獨相處了,勇河又故意沒眼力見兒地緊跟著他們。再加上順石也在中二房門前一動不動坐著不走。善俊裝出剛從監獄里出來很想休息的態度,可是勇河卻偏偏無視他,興奮地講著這段時間大家的英勇事跡。一開始好像很疲倦一樣聽著的善俊,臉色漸漸僵硬起來。想到居然把允熙也卷進這麽危險的事,他的火氣忍不住上來。勇河也看出了他的憤怒。於是趕忙補充說允熙是為善俊擔心才那樣的,但是卻讓善俊更加生氣了。意識到自己口誤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善俊的怒雷已經向順石砸了下來。

“順石啊!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順石也嚇了一跳,在大廳里一下跪著一下坐著,不知所措。

“少,少爺,不是這樣的……。”

“我派你來是讓你放任大物公子陷入危險嗎,還是讓你一起跳進去?”

勇河覺察到了殺氣。所以自己惹出的事兒也不打算收拾,留下這三個人,自個兒卑鄙地拍拍屁股逃跑了。允熙一聲不吭,只是用手指在地板上劃來劃去裝蒜。善俊的火氣看上去是對著順石,其實是在呵斥她。但是允熙不想說自己錯了。因為她覺得自己完全沒錯。而且她認為他這麽發火純粹是趕走勇河和順石的借口,好和她單獨相處。

“貴兄也真是的。順石也沒犯多大的錯……。”

“不勸著你反而和你一起瞎鬧,這還不算錯!順石你!認為我是讓你這樣做才派你來的嗎?”

“少爺,我錯了。”

訓斥了很久,終於順石被怒雷劈中,趕回去了。千辛萬苦終於只剩下了他們倆。

允熙把門窗緊緊關上,害羞地在他面前溫順地坐好。現在只要善俊一個擁抱,這段時間的辛苦就都煙消雲散了。但是好不容易兩人獨處卻也攔不住他的火氣。反而變得更加冰冷。不是假裝生氣而是真的生氣了?她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看向他,卻正好撞上了他的視線。他的眼神冰冷。

“那個,佳郎兄……。”

“你怎麽可以這麽有勇無謀?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那我也不能就這麽待著啊,就算有危險也……。”

善俊冰冷的嘴唇緊閉著。看他這個樣子允熙也開始生氣了。好不容易才獨處的,這討厭的男人非要破壞氣氛,真是來火。也不指望他痛哭流涕地說“這樣活著回來真是萬幸,托你的福才化險為夷,以後一定好好待你”這種話,可是這樣也太過分了。

“佳郎兄!這件事就這麽讓你生氣嗎?”

“不是生氣,而是一想到就脊背發寒。答應我一件事。以後再也不要卷入這種危險。”

“不要。以後如果再有這種事,我還是會這麽做的。”

兩人之間湧動著冰冷的氣流。善俊和允熙誰都不願意讓步。

“我就問你一件事。”

“你不答應我之前我不會回答你。”

“我要問的問題不是關於我的,是關於世間的道理。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烈女。我不知道這高尚與否。但是失去郎君就跟著去死,和在失去郎君之前拼上性命去努力挽回,這兩者中您認為哪一個更可以稱為烈女?”

這是個讓他無言以對的問題。但是他不願就此讓步。

“那麽我也問一個問題。不是關於世間的道理,而是關於我的。如果為了救我讓你有個不測,那我的心情會怎樣?失去你我還能活下去嗎?”

好長一陣兩人都無話可說。原來不是生氣,仔細一想的話只是彼此的打情罵俏。所以兩人開始可惜這樣浪費掉的時間。允熙先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善俊也無語地笑著,抱住了這個自己思念已久的身子。但是允熙還是委屈地說道。

“其實沒有像貴兄想的那麽危險。要不是桀驁師兄的威脅,我才不會就待在泮宮里面呢。我應該能比女林師兄做得更好,現在想都覺得好可惜。”

還是死都不願意說自己錯了。但是他也一樣,到最後都不願放下固執。

“烈女妻子我可消受不起。”

儒巾和儒巾交疊。彼此感受到的唇有點幹澀。特別是允熙的嘴唇。善俊放開她靜靜地看著。她看上去楚楚可憐,臉上的粉紅色也因為淤青和傷口消失了。允熙這段時間都沒能看到自己的臉,不知道臉上的狀態。所以完全無法理解善俊看著自己的心痛眼神。

嘴唇又再次交疊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因為嘴唇太幹澀,連嘴里也只有幹澀的感覺。但是香氣是不會消失的,反而變得更加濃郁。兩人分享了彼此的嘴唇好久才終於分開,呢語了那句差點忘記的話。

“謝謝你平安回來。”

“這是我要說的。不要搶我的話。”

斜著眼睛頂嘴的這句話中卻融進了濃濃的小女人姿態。這份可愛牽引著善俊把手移到了她的上衣,他的嘴唇慢慢向逐漸解開的上衣靠近。允熙的臉漲紅了。不是因為他的手,也不是因為他的唇。而是因為吻上她上衣的同時,善俊註視著她的那曖昧又醉人的眼神。善俊一邊褪去她的衣服,一邊把手往下移。允熙在他耳邊小心翼翼地低語道。

“聽說這里的墻很薄……。”

善俊什麽話都沒說,解開了她的儒巾,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什麽都看不見。只是依靠嘴唇的感覺去感受她的唇,依靠手的感覺去感受她的柔軟。炎熱的晚上,黑暗的被子下面,兩人嘴唇和身體交纏,一起分享著那份火熱。但是就在善俊解開允熙束胸的剎那。

“桀驁師兄,回來了啊?”

外面突然的聲音把兩人嚇了一跳,立馬把被子扔了趕緊分開。不一會兒就聽見勇河性急地從中一房奔出來迎接的聲音。

“阿一古,我們桀驁!你能活著我就很慶幸了,居然還這麽早回來?”

“我不是說了去去就回麽。讓開!我要進去。”

允熙像遇到暴風了一樣,急得不知所措。善俊鎮定地對她說。

“穿上內衫。當做正要睡覺就好了。”

她穿好內衫,善俊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先嘩地一下開了門。

“桀驁師兄,快進來吧。”

估計他的態度過於鎮定,載申隨口問道。

“天這麽黑,房間里幹嘛不點燈?”

“我們正要睡了。”

勇河突然插進來說。

“都結束了?”

允熙邊穿上行衣邊慌張地回道。

“什,什麽?”

“能有什麽啊,吵架唄。”

“還沒來得及開始呢。”

善俊夾雜著不滿的回答是什麽意思,只有允熙一個人了解。

“哎喲,看來佳郎的火氣還沒消啊。”

載申一邊進房一邊暈頭暈腦地問。

“什麽火氣?你們倆吵架了?”

勇河也跟著進來把剛剛的事情又完整說了一遍。同時小廝也按照允熙的吩咐滴溜溜跑進來點上蠟燭又出去了。善俊一副似聽非聽的樣子,腦海里想起了那個一到晚上就沒什麽人跡的婢僕廳。勇河剛說完,善俊就鄭重地對載申和勇河低頭道謝。

“雖然現在才說謝謝有點晚了。但是還是感謝你們為我盡心盡力,還有守護我們大物。

“等一下!對我們是感謝,對大物為什麽要發火?”

載申的嘲諷讓善俊的舌頭僵住了。他又繼續嘲諷道。

“還有大物是你的嗎?我守護我的室友,為什麽要聽佳郎你這家夥的道謝,心情真不爽。”

靠著墻壁吐出來的嘲諷有點空虛。那空虛感讓載申握緊了拳頭。

“如果讓您這麽覺得的話對不起。”

“不用道歉,也不用感謝。反正是為了救我才這樣的,這些話應該我來說……。但是,該死,既然我們大家都是那樣的關系,這些就都省了吧。”

“那樣的關系?我不明白。”

“呀,這家夥!什麽朋友,什麽死黨那種話太惡心了我說不出來。他媽的!”

他像抓疹子一樣嘩嘩抓了幾下脖子。就算燈光昏暗,他漲紅的臉還是看得很清楚。載申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狀態,於是更加發脾氣說。

“誒!真是後悔,不該那樣做。當初豪言壯語說要把佳郎趕出去,現在卻放過了個好機會。當初如果沒有暴露行蹤的話就好了。”

載申嘀咕完,楞楞地看向笑著的允熙。然後像要折斷自己的手指一樣用力地握緊拳頭,自言自語般說道。

“哈哈哈。是我瘋了,放過了一石三鳥的機會。”

然後像無法再看她一樣一下把頭轉了過去。勇河笑著扯開了話題。

“話又說回來,你回家後沒什麽事吧?大司憲很生氣嗎?”

載申用手指著自己的屁股皺著眉頭。

“你問這屁股吧。”

“啊?真的挨鞭子了?”

“不是鞭子,是被用棍子像哈巴狗一樣挨打了。”

“哪里,我看看打得怎樣。幹幹脆脆把褲子脫了吧。”

勇河像真的要扒他褲子一樣撲過來,載申又發起了脾氣。善俊和允熙哈哈大笑。但是笑聲里隱藏的心情也由於那沒有熄滅的情焰嗤嗤地燃燒著。善俊滿腦子只有婢僕廳。所以一直希望快點熄燈睡覺,但是和平時一樣,隨著夜越來越深,那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二十五)


皇上和大家談笑了很久終於擺駕回宮了,碧松亭里只剩下他們四個。大家都沒有說話,各自腦子里卻都亂哄哄的。很長一段時間誰都不開口只是看著其他地方,突然勇河嚴肅地開口說道。

“應該不久就要舉行龍滂了啊。佳郎你接到命令了沒?”

“就算沒有皇上的命令,我也另有拼盡全力赴考的理由。”

要考科舉?這個人,怎麽突然這麽不像他,居然對科舉有雄心壯誌了?允許覺得脊背發寒。載申突然把一顆石子往遠處一踹,大聲說道。

“佳郎參加的話我也參加!佳郎都去了,我當然也有自尊心的,我不是年長很多嗎?”

“你們都去的話,我一個人待在這個地方還有什麽意思?沒辦法,我也只好參加了。”

允熙搖著頭摸了摸載申的額頭。雖然他們本來就有勇無謀,但是這次也太誇張了。大科是自己想考上就能考上的嗎?雖然知道不會像他們說的那樣容易,但是心里某個角落感到害怕也是否認不了的。善俊、載申、勇河,想到這地方沒有他們三個,只有自己單獨留在成均館,允熙就感到無比恐懼。甚至比自己當初孑然一身進來時更加恐怖。而且更大的可能性是,善俊考上了,留下自己和載申單獨在一間房里生活。這太危險。她緊緊拽著兩個拳頭,鼻子里的熱氣呼呼往外冒。雖然不太可能,但是為了預防他們三個全都離開的情況,也為了避開和載申單獨相處的危險,現在開始只能拼命用功學習了!就算和整個世界對立一樣拼命,以自己的實力要想及第還是有點危險。可這種情況下也只有試一試了。

但是這又觸及了允熙內心隱藏的悲傷。自己科舉及第,就意味著和他們的分別,和載申,和勇河,還有,和善俊……。

勇河全身舒展伸了個懶腰。

“啊~!不要再餵蚊子了,快回去吧。”

旁邊載申也打了個哈欠,移動了步子。但是善俊反而在亭子里坐了下來。

“你們先回去吧。我先整理一下思緒再進去。”

“那麽,我也……。”

允熙也狀似不經意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同時偷偷觀察載申和勇河的眼色。勇河用賊兮兮的眼神,開玩笑說。

“不累嗎?這麽晚還要待在這里?而且還是兩人單獨?”

“你們兩位也一起留下的話就好了。”

“瘋了不成?留在這里餵蚊子?我去睡了。”

載申掀著嘴角把話說完,慢慢騰騰地下了臺階,勇河這邊那邊輪流看了看,向他喊道。

“餵,桀驁!蚊子到處都有的,這里還涼快一點呢。”

一邊說著一邊跟在載申屁股後頭急急忙忙下去了。突然又停下腳步看向這邊,陰笑著不像威脅似的威脅道。

“早點下來吧。如果回來晚的話我就當你們是去做那種事,傳遍全泮宮的啊。只要我動一動嘴,不要說泮宮,整個長安都會流言蜚語的,哈哈哈。”

勇河的笑聲遠去後,碧松亭的清新空氣中只剩下了允熙和善俊兩個人。但是就算只剩兩人,善俊也只是一直看著天上的星星。他轉動著眼珠,手按在欄桿上。允熙偷偷地看向他的手。剛剛還急躁的心和解開自己上衣的手都去哪了。但是這怨不得他,應該怨突然闖進來的皇上才對。她郁悶地看向天空。

“只有星星這麽好看嗎?”

“怎麽可能只有星星好看呢?”

允熙滿懷期待等著他的下文,但是讓自己泄氣的話從他嘴里冒出來。

“那旁邊的月亮也很漂亮。”

“看來星星和月亮已經完全占據了你的心,我先回去了。”

允熙故意轉過頭,善俊微笑了起來。

“在牢里的時候一直看不到它們。”

“那麽,你在牢里就看到我了嗎?”

他壓低笑聲。要不是他的笑聲這麽迷人,允熙肯定老早轉身走掉了。她伸著腿,小聲問道。

“那個,真的要舉行龍滂了嗎?”

“今年年初才舉行了式年試,怎麽可能那麽快?最快也要到明年年初。那樣反而更好……。”

“可是貴兄這次不一定非得參加的不是嗎?再在這泮宮里多待一段時間也……。”

就這樣在這里和我再待一段時間也可以不是嗎?她忍住了。因為他那個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堅毅眼神堵住了這句話。於是她嘟囔了起來。

“貴兄也許能及第,但是我有點危險……。嗯,反正我本來就想在這里多待一陣。還能賺錢,而且還能在新榜禮上耍耍新生,成了先進還想對新進來的新進報仇,而且……,啊!

啪!允熙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偏偏在這時候蚊子咬了上來。

“怎麽了?”

“誒,被蚊子咬了。”

“哪里?”

允熙擡起胳膊指了指。善俊突然在那里親了上去,用舌尖舔了一下。然後離開。

“沒被咬到其他地方嗎?”

允熙紅著臉,微微用手指了指嘴唇又放下了。他撲哧笑了笑,投來了個不要說謊的眼神。允熙只好看向別處,嘀咕道。

“不是蚊子咬的,是月光……,誒,是,是佳郎的眼神……。”

善俊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嘴唇。然後裝蒜地說。

“剛剛你說被蚊子咬了嘴唇,現在不是說謊了。”

然後像剛剛在胳膊上那樣在嘴唇上也舔了一下。但是允熙用不滿的聲音說道。

“蚊子那麽小,可是剛剛咬我的家夥個頭那麽大,親的時間長短也要按那個比例來算不是嗎?您到底學了算術要幹什麽用啊?”

善俊大笑起來,摟住了她的腰。然後在她耳邊低語道。

“你難道想讓我今天晚上這樣一直親親就結束嗎?”

“總比你看一晚上月亮結束好吧?”

善俊放開她,從位置上站起來。

“現在婢僕廳應該沒人吧……。”

他看著遠處的婢僕廳,像自言自語般嘀咕道,允熙聽了立馬骨碌站起來。然後紅著臉緊緊抓著他的手往下走。

到了婢僕廳,善俊先小心地翻過圍墻。然後就在允熙努力爬上圍墻的時候,讓善俊瞬間僵直的嗓音和著水聲響

起來。

“兩位在這里幹什麽?”

允熙像凍住了一樣停下動作。

“看我們這樣裸著上身打水還看不出來嗎?睡前想先沖一下涼嘛。”

聽這討厭的妨礙者頑皮的聲音,分明就是勇河。另一個妨礙者也不耐煩地說起來。

“你來這偏僻的婢僕廳幹嘛?”

“啊,那個,我也想沖一下涼……。”

他的聲音盛滿驚慌。

“從監獄出來的時候沒洗嗎?”

“洗是洗了,只是不夠……。”

“大物呢?”

“先回房了。”

誒咦!允熙把湧上來的肝火硬生生吞了下去,正要放輕腳步偷偷走遠,聽到勇河的喊聲。

“嗯?我好像聽到翻墻的聲音呢?”

她嚇了一跳,蜷著身子用腳尖滴溜溜快速跑回了東齋。估計松鼠都沒她跑得快。善俊隱藏內心的虛脫,上火地朝他們所在的井邊走去。載申剛剛一直忍著的脾氣爆發了。

“女林這家夥突然說什麽要沖涼硬把我拉來,老是隨心所欲。”

勇河只是一直嬉皮笑臉看著善俊。這樣一來,這天晚上,善俊只好和兩個男人浸在冰冷的井水里,熄滅了已經點燃的欲望。

(允熙不敢隨便奢望,只求能和善俊甜蜜地度過在成均館的時間就好,可善俊要的是永遠。這時候他心里已經開始計劃他們的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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